太后将那兔毫毛笔放回架子上,冷淡道:“是皇帝从前最钦佩的老师,前朝置于北东宫的太子少傅,于津。”语气停顿,似是回忆起了什么,“这个于津本是先帝指给长信王教书的,只不过当初皇帝和长信王一起养在哀家膝下,所以于津每每给长信王授课的时候都会带上皇帝,那人自是感激涕零,私下曾以义伯相称,不过被于津给推拒了,而后皇帝登基,他便隐退去了锡平多老庙了。”
花君略微吃惊道:“竟然以义伯相称!”似笑非笑,“方才孙儿还奇怪,为何这个于津一出马,皇上就会纳谏,原是如此。”
说罢起身:“此事不能耽搁,孙儿现在就去太师府。”
“慢着。”太后却将她叫住,又从书案上拿出一封信,“打开来看看。”
花君接过,拆开来细读,脸上的表情有着细微的变化。
那是宁修从信州的掌兵督府寄来的信,前些日子太后染了咳疾,他在那边听说消息,特地写信来问候,只是那一篇清秀字迹的末尾,写着一行小字。
别去数月,恭月那丫头劳母后费心,始得挂念。
这十八个小字急切的映入眼帘,花君险些攥皱了那封信,沉默了好一会才将信纸放下,故作轻松的打趣道:“十三叔总把孙儿当成小孩子,还特地附信来讨人烦。”
太后瞧着她,眼神深邃:“既如此,这信就交给你回,省的哀家麻烦。”又叫人取来一个金色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一件嫩粉色的鲛纱窄袖海棠长裙。
花君眼珠轻微颤动,玉手抚上,记忆之水回流,这是她生平最喜欢的一条粉色裙袍,只不过三年前爬树的时候被树杈刮坏了,而且因着针脚特殊,满长安的绣娘谁也不会补,所以就搁置了,去年临冬再看时,已经被虫子蛀了。
没想到宁修在信州,居然弄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
太后道:“拿出来看看。”
花君无言,轻手将那裙子拿起来展开,这条鲛纱窄袖海棠长裙的样式本不繁琐,只是织时的绣法十分稀少,穿上它站在阳光下,会有波光粼粼的倒影,再者就是画龙点睛的海棠花,不管怎么看都极其拟真,似乎能引来百蝶鸟雀。
书桐在一旁端详,赞叹道:“还真是一件宝贝。”对着花君笑道,“正好郡主来了,就换上试一试吧。”
花君嘴唇微动,瞥眼面色沉肃的太后,又将裙子给放了回去,合上锦盒递回给一头雾水的书桐,低低道:“我还有事情要做,既然海棠府有衣虫,那这条裙子还是先放在御景殿吧,劳烦姑姑帮忙照看。”
说完,给太后行礼离开。
书桐拿着那个锦盒,微微呼了口气,回头看着太后:“郡主有诚心,您大可不必如此试探她,和十三爷之间,她还是有分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