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怀深提起过世多年的恩师,訾澹语塞。遥想当年,他们共同的导师弥留之际,自己确是信誓旦旦,定会和学长一块儿,攻坚克难,拿下教授提名数次,却终究擦身而过的诺奖。却不想时移世易,当年的雄心壮志,而今看来,竟是这般可笑。暗忖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儿,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兼之朝夕相对,情愫暗生,月初的那个实验后,愈发剧烈的排异反应,令得「Chaos」痛不欲生,甚至私下求他,设法带件利器入禁室,成全她自我了断。长久以来的一个念想,终有决断。但不知如何施行,直至此刻,被学长堵得哑口无言。移开视线,却对上一双沉静的眸子,微微一怔,终是正视那个面生的清俊男子后,转机隐现。
“可算找到他了?”
一开始,亦未察觉异样。听闻男子是怀深失散多年的兄长,知其坎坷身世的青年还颇是唏嘘。直至次日去拿「Chaos」的检查报告,在那栋楼内,意外听见同仁窃窃私语,怀深的哥哥前儿个来做生化检查时,某些数值高到不可思议。见他出现,还笑言,若非再三确认,还以为拿错「Chaos」的报告给怀博士,令訾澹暗惊。调出数据,出乎意料,当真惊人相似。当即打印了一份,随后气势汹汹,冲回实验室,将报告重重摔在怀深面前,质问他,如何解释?后者淡淡睨一眼散乱在办公桌上的纸张。没想到,如此之快,就被人发现了?暗叹冥冥中,兴许真有定数。之前一切随缘,不曾刻意隐瞒。也便在学弟亟亟追问,非要他给个说法时,和盘托出。令后者反而无所适从。良久,摇首慨叹怀深就是怀深。为达目的,谋求自保,连救命恩人都能出卖。
“既然知道了,就凭你自己的本事,将他架去实验室。”
找守军,拿枪顶着他就范也好。或是巧舌如簧,骗他取代「Chaos」也罢,悉听尊便。令一眼为之洞悉心思的訾澹恼羞成怒,转身离开。不过,当他重重甩上门,透过缝隙,又不经意瞥见那张始终淡漠的面容,隐约一丝苍凉。百思不得其解,一贯缜密的学长,缘何矫饰身份,却不善后,任由他拆穿自己,惘惑不解之际,学长的独立屋已然近在眼前。颇是迟疑,是否要找帮手,以防万一之际,远远瞧见怀深带回来的那个男人,正在庭院里练拳。虎虎生风,不由停下脚步,望着他行云流水,矫若游龙。甚至不费吹灰之力,便跃上几米高的屋顶。不禁目瞪口呆,这,是一般人类?继又见他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瞠目结舌,不知所措之余,下意识权衡男子身手之敏捷,估摸连常驻研究中心的那些特种兵都望尘莫及。突发奇想,何不联手,游说这个蒙在谷里,被怀深诓来研究中心,不知有何企图,前途未卜的男人,同自己合作?
“你被怀深卖了。”
当他径自上前,开门见山,将学长适才所言,悉数告之。翟榆不无意外。确实无甚必要,为了他这样萍水相逢,来历不明的过客,赔上自己的前程,同官府作对。虽于心中,暗暗失落。到头来,还是同那形貌如出一辙的男子一般,和他形同陌路。但自己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顺其自然。听这名唤訾澹的青年予他两条路,要么代替昨儿个见到的那个姑娘,接受一个名为基因编辑的实验。要么鼎力协作,助他带姑娘逃出这个四面环海的孤岛。微一沉吟:“笼中鸟,自是做不得。”
若是甘心束手就擒,做那坐以待毙的窝囊主儿,他当初也不会负隅顽抗,抵死不愿归降隗琛。只是初来乍到,尚且不明面前的青年为何要为了一个罪人之后,自毁前程?毕竟在他的世界,士与奴,官与匪,泾渭分明。直至訾澹领他去到自己的独立屋,征得他首肯,剂量减半,给他注射相同的药物,感同身受那个姑娘日复一日,经受这等摧心剖肝,刀绞一般的痛楚,终是明了斗转星移,人心叵测如故。又听青年直言不讳,朝夕相对间,对「Chaos」悲悯渐深。最后不由自主,爱上那个饱受摧残,笑靥却是依旧粲然的姑娘。愿意为她,与世界为敌。内心触动,难得这世上,还有同他戎族勇士一般肝胆相照的男子。回想当初,亲卫们誓死护卫,战到最后一刻的情境,终是决意破釜沉舟,助这赤子之心的青年一臂之力。
第4章第4章
“不过守卫重重,又当如何离开呢?”
人生地不熟,他可没辙。纵是訾澹,亦无十成把握,可以全身而退。不过,先前休假时,曾在母国邂逅一个特警出身的赏金猎人。因其遭逢变故前,已是二级警督。对于BLISS的内情有所耳闻,且亦看不惯本质不过是满足权贵私欲,滥伤无辜的行径。故在多方打听,试探可否合作后,那个名唤何若的赏金猎人爽快答应。不过,要他以身犯险,同这世界最阴暗的一面作对,亦需付出代价,倾他所有。
回想那个漫不经心的男人狮子大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