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宋使忽然一顿,面面相觑,随即击掌赞道:「好字!好字!」余人立即附和,赞不绝口。绍马听得心花怒放,又连着耍了几招,把那毛笔甩回笔筒去。宋使同千福道:「古语有云:『生子当如孙仲谋』。如今得见令郎,真是当仁不让。」
绍马更是喜形于色,又是一番作揖道谢,便退下了,坐到敏三旁,自言自语道:「好在平日习文练武,雨露均沾,若我只晓射箭,岂不是出丑人前?」敏三却毕恭毕敬道:「绍马兄,咱家一介武夫,定不及你会耍棍写字的,还晓得『孝悌忠信礼义廉』,不似咱家,胸无点墨,只知道『耻』而已。」气得那绍马七窍生烟,却不敢言,在席间悄悄落泪,都教千福看在眼里。
说来奇怪,此事之后,绍马竟消停了,不再顶撞敏三。敏三只道雨过天青,如常过日,岂料一日去饮花酒,教好友庄生撞见。庄生急急道:「敏三,你怎还在逍遥?」那敏三抄起鸡冠壶,一饮而尽,笑道:「怎地?如今还逍遥不起了?」
庄生煞有介事道:「耶律老儿见我同你熟络,托我传话,说你门人怨声载道,是你的不着哩!」敏三边斟酒边道:「我的什么不着?」庄生道:「罪状有三。一是恶语伤人,二是不学无术,三是小肚鸡肠。」
敏三道:「喔?都是何人所提?」庄生道:「那耶律老儿却不肯讲。」敏三一听,也懂了**分,又道:「那便得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是怨声载道,其实惟一人而已。」敏三看似漠不关心,但毕竟人言可畏,加上耶律父子位高权重,若他真要告御状,他亦无法自辩,实是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敏三思前想后,决定入宫请辞。
天禧帝听毕原委,却道:「侄儿,不过小事一桩。绍马年少,恃宠而骄,也怪不得他。你长绍马几岁,何必同他一般见识?」敏三连连颔首称是。天禧帝又道:「侄儿安心。朕留得你在宫中,当然信你。耶律千福早来与朕说过此事,朕便着他去告庄生,转告与你。若朕不信你,岂会待你来见朕?」
敏三又连连称是,跪谢皇恩,心中却震怒非常。他萧敏三做人光明磊落,本不把这等小事放在眼内,只怕谣言传到皇帝耳中,才特意面圣自证清白。不想那耶律千福捷足先登,早已参他一本!他儿不过抱怨几句,他不明就里,便去告御状,置人于死地?这千福日日念佛,心肠竟如此歹毒,教敏三心底一寒。
千福告御状不果,怎会就此作罢?敏三只觉不妥,出宫便返家收拾细软,托辞出城几日,好避风头。一出城门,果然冤家路窄,迎面便是耶律父子。那父子不由分说,便要将他拿下治罪。
敏三道:「咱家何罪之有?」千福故作苦口婆心劝道:「敏三世侄,咱们好歹是一家人,何不开心见诚?我佛慈悲,回头是岸,随我回宫,向皇上请罪罢。」绍马急道:「爹爹!此人生性狡猾,诡计多端,何必好言相劝?押他回去便是!」
敏三喝道:「我究竟所犯何事?」千福不答,转头同绍马道:「我儿所言不差,这厮果然执迷不悟。阿弥陀佛,咱家素不杀生。绍马,随我将他拿下,回宫再谈。」
千福虽轻描淡写,但「谈」字刚落,四面杀出一队人马,个个剑拔弩张,将敏三围了个水泄不通。敏三见这阵势,忽然仰天大笑,道:「咱家区区一个武夫,竟值得两位劳师动众,甚至惊动皇上,来对付我一人,确是萧某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