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走。”他沉声道。
何以勋走了。
没有坐张二宝的电动小三轮。他第一次起了个大早,挤了村口的公交车进城。村里人带着异样的目光看着这个与农村格格不入的男人。就算他在花圃里浸淫了些时日,但是一站上车,他的眼神,他的衣着,他的口音,仍然没有染上一丝村气。这是个都市男人,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这么想。
何以勋冷漠地扫了下车厢内打量的目光,拖过行李坐定。他昨晚一夜未睡,偶尔,也能听到隔壁床板的咯吱声。哼!同样辗转难眠吧?一个乡下土包子,竟敢这么对老子。他不住地在心里暗骂,但是等到车子开动时,又忍不住回头看村口的大柳树,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妈的,看老子回来怎么收拾你!
同一时间,张二宝坐在鸡场的小桥边的愣神。昨晚他没有睡安稳,听到了好几次何以勋的踹墙声。早上起来,那个人气呼呼拉着行李上路,他在窗缝里看见了。但是犹豫半晌,他仍然没有迈出去。这一出去,要怎么说怎么做呢?直到那个人影消失在转角,他才悠悠叹了口气。就这样吧,当是一个普通的过路人,他走了,就好了吧?
好?好什么好?!张二宝使劲捶自己的头,这个人,除了引诱出自己的本性外,又有哪点对不起自己了?看看这厕所,看看这浴室,看看这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电器,人家花钱置办的东西,凭什么把人赶走?只因他触碰到了你心底最隐秘的私欲,所以就急匆匆地把人赶走?张二宝啊张二宝,你就是这么做人的?!
张二宝沮丧地坐在桥边,半天没有动地方。
三天后,收鸡的汽车拉走了他的淘汰鸡。鸡房里没了鸡鸣,显得特别空荡。张二宝拿起工具,把鸡房彻底清扫了一遍,还用喷雾器消了毒。该修的修,该卖的卖,鸡房重新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他还把鸡场到花圃所属范围的场地屋宇全清扫了一遍。
何以勋的花圃里没有一点规矩,张二宝花了两天时间,把花盆什么的全部归置了一遍。放目望去,一切都井井有条。角落里还是那摞花盆,他脚步动了动,到底没去搬开。以前就教何以勋把钱都藏在这个地方,不知那个人走时是不是全都带走了?他站了半晌,转身出去了。
甜杏下树时,麦子就熟了。
金黄的麦浪一波波涌来,像是波澜壮阔的海洋,一眼都忘不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