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吉听罢池良俊告罪解释的话语,隔着窗纸远远望了一眼,掩嘴笑道:“所以说事无绝对,什么江山易改秉性难移的话却是当不得真。奴婢自小在内书堂念书,初时也是对那些个经史子集望而生畏,后来内书堂的老先生告老还乡了,换了个讲道理深入浅出的年轻先生,奴婢这才一头钻进书本里去寻读书人常挂在口中的什么黄金屋、颜如玉呢!”
“谁说不是呢?”池良俊同望了手捧书卷的两个影子一眼,拉着张吉边走边道,“咱殿下如今可是一日不读书便浑身难受。方才赴宴归来后沐浴焚香,殿下本是两地奔波劳累后反倒不得安歇的性子,我正寻思着命人传一碗安神的汤药来,她却命我将陆大人找来与她读几本诗集,试试可能安睡。我在外头候了半晌,里头静悄悄的,看影子似是许久未曾动过了,也不知究竟歇下没有,便不敢让你进去打扰。公公也来得巧,今晨积攒的枝头雨露还剩下一份,你带回去泡茶喝保准新鲜滋润,权当这趟差事劳累的报酬了。”
房内。
轻声颂读诗篇的声音不知几时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陆禾放下手中书稿,便见对面的宜阳已睡倒在桌上,手中还半握着一本将倾未倾的破旧诗集。
明明是你睡不着强行将已经入睡的我唤到这儿来为你念书催眠,怎地灯花还没剪过几次,自己却先撇下我睡着了呢?
陆禾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来依次将房内高大灯盏上的蜡烛一一吹灭,只余下床榻旁的两盏灯孤零零地相互映照着。
走到宜阳身边,她却不禁犹豫踟蹰起来----是要将她抱回床榻上还是索性不管她?亦或是……出去唤宫婢来服侍她歇息?
“母妃……别走……”睡梦中的宜阳蓦地低声梦呓。
陆禾闻声却听不真切,好奇之下便矮身下来凑近去听,哪知贴耳半晌竟又归于静谧。
正奇怪间,偏过头来却与宜阳一双洗尽铅华突显纯真天然的乌黑瞳仁撞了个正着,只是这双眼睛周围却被染了圈淡淡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