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三郎淡淡一笑,瘦得青筋暴起的手举起杯盏到跟前闻了闻,却是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不得不放下杯盏,用衣袖掩着嘴好半天才缓过来,自嘲地一笑:“多年不沾酒乐,不想竟然教你们瞧了笑话了。”
他无力地倚靠在凭几上,嘴唇青白:“如此苟延残喘多年,真比不得当年畅快肆意活上一日。”
崔奕看着心焦,急急问道:“三郎究竟是何病,为何如此严重?”
卢三郎脸色黯淡了下来,眼中闪过一抹哀凉,又无力地挥挥手:“不过是些要命之病。”
顾明珠终究是按捺不住满心的焦急,开了口:“敢问卢三郎君,我父亲与阿娘究竟与你……”
卢三郎望向顾明珠,有些失礼地看着顾明珠好一会,才微微露了笑:“郡主与大长公主有七分相似,当年的大长公主可是天下闻名,无论容貌与恩宠都是无人可比的。”
“我只是见过大长公主一面,还是在宫宴之上,那时候大长公主是先帝最为宠爱的嫡公主,与废太子乾,魏王璟还有身为禹王的当今都是一母同胞,最是尊贵。只是当年太子乾勇武,魏王璟贤明,都深得先帝爱重,禹王相比之下便不那么得看重,若非当年出了废太子的变故,只怕今日帝位未必就会……”
他对这样忌讳大罪的话没有丝毫避讳,坦然地说着,好似不过是寻常之事:“当年太子乾因为涉及巫蛊魇镇之事而被废,更是自缢在东宫之中,先帝命人彻查却查出竟然是魏王璟命人陷害废太子,魏王璟获罪圈禁,终于也服毒自尽,先帝悲愤之下重病不起,立了禹王茂为太子便一病不起,不多时候便崩殂于太极殿。”
“我父亲当年深得先帝信任,与太子少师郭晟,大将军顾青同为先帝重臣,日日入宫请安,听候先帝吩咐。”卢三郎君的话有些气息不匀,喘声粗重,时时咳嗽打断说话,好一会才能接续上,“而我当年不过是赵国公府的浪荡子,无心功名只爱书酒诗文,对父亲朝中之事素来毫无半点兴致,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那一日父亲自宫中回府之后脸色极为难看,一到府中便将自己关在书房,谁也不许进去,连阿娘也被拦在门外,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吩咐人唤了我与大兄二兄去了书房,却是要让我们回范阳本家去。”
“父亲说先帝的病已经十分重了,怕是撑不了几日,他必然会受命为顾命大臣,辅助新帝登基,只是我们兄弟几人却是不必再留在长安,过几日就寻了由头回了范阳去,他已经捎了信回范阳,要把我们都安顿好了。”
“大兄二兄自是不肯,要问缘由,父亲却是一言未发,只是命我们尽快离去,自己又与阿娘商议,将府里的家财也都想法子拆分了,与了我们三兄弟带走。”
卢三郎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现在想来,父亲那时候已经知道了自己与这阖府的性命难保,想要早些安排保住我们这一脉,只是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