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或许现在又多了一个人,这个人现在,也是他的“大哥”。萧弦迷迷糊糊地想着,翻了个身,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李淙给萧弦送了吃食后重新回到灶台前,拿起搁一边的药罐晃了晃,看药材浸泡得差不多了,便添了柴火端着药罐上灶,用猛火煎那么一小会儿,直至汤水沸腾,然后收至小火,盖上盖子慢慢煎,转身熬粥。
李淙握着木瓢舀了米出来淘干净,用水泡一小会儿,然后上灶炖上。又捉了鱼开膛破肚刮鳞去鳃,剁头去尾留着熬汤,肚皮上的连着皮片成薄片,撒盐和胡椒腌上,白虾斩头去壳,香菇去蒂切片,木耳洗净,分作煮粥和熬汤的两份,一会儿等白粥熬得差不多了,通通搁进去便成。煮粥的食材准备停当,李淙抹了把额头的汗,转身去料理母**。老母**简单,杀好洗净整只放锅里和着木耳和香菇一起炖上,今儿的吃食便算弄完了。
搪瓷罐中的药材用微火熬着,渐渐渗出了药香,锅里的粥被煮得粘稠,也泛起了丝丝米香。李淙坐在灶台旁的凳子上杀**,身上热了起来,汗一滴一滴顺着鬓角滑落,淌到了面颊上,让人觉得有些难受,不过想起下午还要去县里探探红杏楼的消息,便忍着没去擦。
李淙每次去县里总是要用灶灰把脸抹脏才出门,倒不是觉着脸上那字难堪所以要故意抹了。当年受刑的时候还不满十八,被打得奄奄一息,拖去菜市当众刺了字又抛进牢里等流放,那样都没皱一下眉,现下也没觉得有什么好丢脸的。只是县上的人不像村里人这么善,见到他面上的字就知了他是奴籍,总是要来奚落一番。若只嘴上逞逞威风倒罢,最糟的是被人围住了打。奴籍只比畜生高一等,不会有人上前阻止,不一脚已是厚道。自从村长给李淙找了县里的工来做,他怕上工误事,才渐渐养成了这习惯。
关于李淙的奴籍和脸上刺字的事儿曲弦也是知道的。李淙那会儿在红杏楼做工,见曲弦被醉酒的恩客拖到无人的角落欲行不轨便好心救了他一回,自此两人就算认得了,曲弦知道了他奴籍的事之后,非但不厌恶,反倒总是帮着他。后来听曲弦说老鸨把他的头夜和梳弄的半月都卖给了县太爷,县太爷那糟老头的荒唐事举县皆知,半身都已入了黄土还色心不死,李淙心道若是这孩子要让自己救他走他还真拒绝不了,反正自己身无牵挂没啥大不了的,没想到那孩子居然提了那么个奇怪的要求出来,说什么许是破了身便不用遭那罪了,结果老鸨大怒,逼他接客,搞得现在病成这样,若以后惹得红杏楼过来纠缠不休,再出个三长两短什么的,真不知自己到底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
李淙记起之前萧弦抬手过来探他的脸,怕是连他本来的样子都忘光了,想到萧弦难为情起来就泛红的耳,又觉好笑。那孩子总是这么傻乎乎的,也不知他在红杏楼的那些年苦日子一个人孤零零的是怎么过来的。竟在那般龌龊脏污的地方待了十七年,想必自己问,他也是不愿多说的吧。这下正好,就当是个契机,清流江里滚了一遭,前尘尽忘,好好开始新日子,而自己,本是万念俱灰浑浑度日,现下似乎又有了个牵挂,实在不忍再留那孩子一个人辛苦过活,便这样以哥哥的身份一直陪着他照顾他直至他不需要的时候吧。
药熬好之后,李淙将粥的配料扔进锅里继续炖,拿纱布滤了药渣盛进碗里,想起前几日去村长家搬菜,村长送了他一些自家做的芝麻糖,于是去取来放一边,而后捧着药碗握着勺子边搅边吹,试了试直至不烫嘴了才端着送去给萧弦喝。萧弦睡得很沉,李淙拍了他好几下也没把人喊醒,只迷迷糊糊嘀咕了几句,翻个身又不理人了,于是李淙只得托着萧弦的脑袋把汤药一勺一勺喂进去,喂了好一会儿萧弦才把一碗药都喝下去,苦得睡梦里也直皱紧了眉。李淙拈了一颗芝麻糖塞进萧弦嘴里,萧弦吧嗒了两下嘴巴,哼哼了两声,眉头展开了,那模样看得李淙直想笑。
李淙给萧弦喂完药,就着点**汤吃光了饼子,然后把粥和**汤都温在锅里,收拾了一下屋子,又轻手轻脚去到里屋开了柜子把衣物被褥翻了一遍,想着曲弦自此便住下了,该添的要添,捣弄停当后,已经快到申时,便锁上门戴上斗笠去了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