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知道徐耘安平日里最喜欢发呆看书、种花种草和听carpenters,喜欢甜食也很能吃辣,学了很久做饭却做得很一般。在他面前总是表现得不悲不喜的儿子,原来也是个容易害羞,喜欢的时候就软绵绵好欺负,习惯性忍耐和默默消化委屈、悲伤,内里既有温柔感性的底色,又是个认死理的倔脾气。这个男人了解关于他的一切,并且陪他一起成长。
从旁人言说之中,徐初知道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徐耘安,那股痴情劲儿莫名地像极了当年的王慎心。他原本有机会亲自去体悟,如今却只能假借于他人。
可他又生出一丝庆幸,在他这个父亲缺席的数年间,还好有人这么死心塌地爱着徐耘安。
此刻徐耘安专心看他的一双眼也很像王慎心,徐初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苦笑道:“现在仔细一看,你还长得真像慎心。”
徐耘安静静地听徐初继续回忆,眼里腾起薄薄的雾气:“你妈妈她身体很差,从小就爱生病,在怀上你之前就小产了两次。可我们很想要一个孩子,组建一个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所以能怀上你我们都觉得是上天的恩赐。在怀你的时候她打了无数的保胎针,吃尽苦头,在产房熬了快三个小时才生下你,然而当晚她就情况急剧恶化出现各种并发症,没一会儿就去了。”
“那时候你刚出生,没有母乳又没有母亲的抚慰,夜里哭个不停哭得我心都碎了,让你一出生就这样可怜无助的人是我,我对你满心愧疚却不知道该怎么补偿。那个时候,我一直处于深深的自责和无力感之中,一定是我太自私太想要孩子了才害死慎心,可这种感觉太折磨人了。久而久之,我变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不敢、不想去抱你,甚至开始将这种痛苦转嫁到最无辜的你身上,好让自己好过一点,会想要是你没出生,是不是慎心就不会死了……”
徐初的话让徐耘安想起一件让他记忆深刻的事。小时候他学自行车,徐初远远站在一边,不说话也不参与。徐耘安不小心摔倒在地,膝盖直冒血,下意识回头找徐初,一边哭得涕泗横流一边大声叫着“爸爸”,徐初本能地向前几步后就停住了,没再做任何反应可目光始终定在他身上,倒是娟姨跑来抱起了他。徐初那时候向他投去的深深一眼,似乎饱含了很多孩童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如今想来也许不全然是漠视和冷淡。
他也许也会心疼、愧疚和伤感,尽管徐耘安已经无从得知了。他们俩错过太多太多了。
徐初皱着眉头闭上眼,似乎在平复翻涌不断的情绪,半晌才道:“耘安,前些天,我又梦见了你妈妈,我已经好久没有梦过她了。她怪我不好好对咱们的儿子,还劝我别再为她伤心了。她说她为我生下你,心甘情愿、无怨无悔。我今早在她坟前忏悔,让她等我百年归老之后,再好好向她请罪。”
徐耘安视线氤氲着水汽,朦朦胧胧地似乎瞧见了徐初正一步步走向自己,仔细打量一番,感叹道:“我今天才发现,我和慎心的儿子原来已经长这么大了,要组建属于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事业和爱人,终于可以彻底离开这个或许让他很失望的家,离开我这个失败的父亲了,可我居然这么后知后觉,连难过也来不及了。耘安啊,爸爸欠了你很多很多,再补偿或许也来不及了,现在可不能再一次阻碍你的未来幸福了。”
“你已经是个有担当的成年人了,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