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刚吃了一吓,似乎魂魄真的离开躯体到外面转了一圈,终于又被刘清远叫回了壳壳里,宁静了下来:“我的哥,这里是市委招待所,是王连甫把你安排在这里休息的。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要不是医务所的小张给你每天打上一瓶葡萄糖,那可……”
“啥?你说啥?招待所?三天三夜?怎么不是在家里,不是在医院,要来什么鬼招待所?”刘清远一肚子官司理不清,有些气急败坏,又猛咳起来了。
任刚动了动脑袋,想要扭头看门口的样子,但又努力阻止了自己的这个动作,挥了挥手,像是赶走一只嗡嗡叫的苍蝇:“哥,你听我说,你昏迷的这三天,市里又开会了,又是针对人事安排的……”
刘清远气急败坏,要不是因为浑身无力,简直都要坐起来了,但口气已近于低吼:“滚你的蛋!我说东你说西,我打狗你去骂鸡。人事会早就开过了,还开个球毛!”
任刚也有点急了,有点豁出去的架势:“哥,你听我说么。我是怕你刚刚醒过来,身子虚弱,听我说了后再这么一急……”
话还没有说完,又被刘清远一阵咳嗽打断了。刘清远咳了一阵,气喘如牛,整张脸都憋成了紫茄子的颜色:“你这……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你在这里陪了我三天?怎么不去上班?单位里一大堆的事,你都扔给老马去管?那……那还不反了天!”
任刚苦笑了一下:“哥,你真可以。到这份上还想着工作。你就不想她们娘俩了?”
阿炎睡得很香,连梦都没有做一个。她从心底深处只是觉得自己被无边无际的寒冷包围着,从骨头缝里都寒颤起来,就像是回到老家的冬天,一个人瑟缩在床沿上,强劲的北风从墙缝里、窗户缝里肆无忌惮地钻进来,盘旋着呼啸着,带着色迷迷的态度,再向着自己的怀里钻去。
床上的被子是那么的薄,就像是一张铁片,找不到一点点温暖的感觉。褥子是绝计没有的,只是一张破损的竹席下压了一层稻草,不是直接睡在床板上而已。每到这样寒冷的季节,每天从寒冷中醒来,她都会有一个冲动,强烈的冲动,就是冲出门去,到挨着茅房的棚架下抽几根干柴,回到屋里燃烧起来,感觉一下火苗舔着脸腮的幸福。而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因为家里的柴禾是那么的缺乏,整个冬天做饭都要靠那小的可怜的一堆柴。那还远远不够用呢,妈妈还要经常在半夜里跑到村头外面,去抽人家堆在田间地头的秫桔杆来贴补。妈妈去偷秫桔,要走很远的路,抽很多的草垛。因为每个草垛的主人是有数的,在一个垛上抽的多了,就会被人家发现,人家就会站在街头上骂,要是惹上性格强悍的,甚至会爬到房顶上去,向着村子的四面八方转圈叫骂,搅得全村鸡飞狗跳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