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公里的路程,经过两个半小时的艰难跋涉,满身泥浆的轿车终于完成这次接送任务,气喘吁吁地钻进滨海市干部家属大院,停在行署专员常明发家的门前。
常燕没等车子停稳,推开车门钻了出来,一阵风地冲向客厅,人还没有进门声音已经穿门而入:“爸爸,什么事啊这么急着叫我回来?天啊……这么大的雪!”
小刘遨听到妈妈的声音,跑着出来开门,嘴里嚷着:“妈妈妈妈,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常燕来不及理儿子,只客往屋里冲。母亲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燕啊,想着换鞋,看你带进来两脚泥。”
父亲常明发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从常燕进门、换鞋、脱大衣、走到跟前坐下,一直沉默不言。直到常燕坐稳身子,端起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刚要开口发问的时候,常明发才摆摆手制止了女儿,顺手把一沓照片往茶几上一扔:“看看吧。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这都是怎么回事?”
刘清远怔怔地看着老同学王连甫:“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从来不知道你有个叔叔,何况还是我的老上司。你能不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连甫沉吟了片刻,唉了一声:“老同学,你不要怪我。你知道的,我全家是从外地迁到王庄的,那时我才五岁。我父亲和叔叔都是我党隐蔽战线的,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地下党员。我父亲很早就牺牲了,叔叔才让人把我和母亲送到王庄,咱们才一起上学直到长大。叔叔的身份绝密,不能跟任何人提起,我当然也不能告诉你。后来新中国成立了,叔叔被分配到滨海市工作,但没有接到组织的命令,身份还是不能公开。我没有考上大学,还是叔叔悄悄地通过组织给我在市里安排了工作。这一点你始终觉得奇怪,也问过我是通过什么路子当上招待所所长的,我都含糊混过去了,就是因为不能透露叔叔的身份。现在□□都结束了,也就不怕告诉你了。”
刘清远张大了嘴巴,半天回不过神来。
既然说开了头,僵硬的舌头也似乎变得灵活起来,王连甫继续他的讲述:因为做了半辈子的地下工作,虽然已经进入国家建设战线,但叔叔谨小慎微的性格和低调隐晦、不显山露水的作事风格却没有任何改变,在建委工作上难免放不开手脚。你刘哥和韩得宝年轻,做事雷厉风行,看不惯叔叔的作派,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那一阵子,因为刘少奇的倒台,举国曾在地下战线工作的老领导都受到牵连,开始夹起尾巴来做人,叔叔更是不例外,对于你们对他老人家的明整暗治都一让再让,甚至忍气吞声得过且过。刘哥,是你和韩得宝做的太过了,不给叔叔一点余地,搞的他九死一生,这才留下这么大的这么深的积怨,以至于十年后风水轮流转,得以集中暴发。
是的,叔叔恢复工作后,抓到韩得宝的痛处和把柄----这也是他自作自受,也正是你刘哥想要的结果,不是吗----把他搞了下来,弄了进去,看来这辈子想翻身是难了。你再回头想想,跟着韩得宝这些年,刘哥你有没有做过亏心事,有没有对我叔叔暗地里落井下石?叔叔知道你或许是迫不得已,或许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进入领导层实现自己多年的理想,同时想到我和你从小光屁股长大的特殊原因,当然还有常主任这层关系,就想就此罢休,不再追究了,只要你肯认清现在的形势,不再犯类似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