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从碎叶迁居腹地的人,李太白对西域的了解,还是很有可信度的。他诗句中的西域,有一种压抑于沧桑中的飒然。而对于西域通忽陀来说,他眼中的西域,却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前往西域,大部队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心情比忽陀更为复杂。他本就是高昌的粟特人,出身商人之家,乃是私生子,不受主母待见。因为有个好叔叔,自幼将他带在身边培养,还算是健健康康成长为人。此后一直死心塌地跟随叔叔外出行商,足迹遍布整个西域,亦是拥有高超的语言天赋,学会了西域十种语言。他几乎清楚西域的每一处地形与位置,堪称西域的活地图。有了他,就相当于拥有行走西域无碍的宝物。
忽陀作为向导,与沈绥一道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沈绥问他:
“时隔这么多年回来,有什么感想?”
忽陀苦笑一声,道:“大郎,我唯一的感想就是不想回来。西域有我太多痛苦的回忆,这里也是一片风沙苦寒之地,不是什么桃源仙境。如若不是这一次为了寻找总坛,我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再回来了。”
“你可还愿回家看看?我们这一路西行,如若顺利,最后一站是碎叶,途中肯定会路过高昌。这么多年了,你可还有牵挂的家人在?”
“大概……还有一位老嬷嬷,是她带我出来,把我交给阿叔的。只是,我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活着了。”忽陀想了想,道。
沈绥沉默了下来,没有再开口。眼前,漫漫戈壁向前延展,目力所及望不到尽头。稀疏的植被点缀其间,苍茫邈远之感让人倍感虚无。
去凉州以西四百里,这便是目前他们所能见到的景象。时间,已经走到开元十八年的五月初十。
行路艰苦,也颇为无趣。沈绥骑在马上,与忽陀聊起了关于楼兰与高昌的情况。根据忽陀介绍,高昌位于楼兰以北数百里远的绿洲之上。安西四镇以及周边一些弹丸之地,其实都是建立在沙漠绿洲之上的小国家。龟兹、于阗、焉耆、疏勒,楼兰、高昌、且末等等。人口最多不过数万人,规模也不过一城之矩。入唐后,均被灭然后收编,改为边境军镇。其内居民大多内迁,也有大量汉民迁入,彼此融合。早已是水乳交融,难以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