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奴.清莲卷

《恋奴.清莲卷》第二章〈魇痕〉之四(2 / 2)

她定定地看着这个看不透年龄的女人,凄凉地笑了:「可现在,我不天真了。这孩子生下来,也不会幸福的。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要是他来了这世上,或许还会怨我,为何要带他来呢?不如,换点有利的东西,对谁,都好。」

对,那滩流在寻越床上的血,让她天真的痴想醒了。她知道自己在寻越的眼中,不过是具玩坏了就可以扔的玩物,不是妻子,甚至不是小妾,连人都不是,即使她躲到了这里,不妄不贪,不取不求,仍得被逼得走上让人践踏的路子。

在那滩血里,她也看到了一个低卑命运的轮回,她与她的孩子都被困在命运的漩涡里,她以为只要自己受点苦、忍点委屈,做这孩子的垫底,就能扶这孩子上苦海的岸。可她却没想过,苦海的岸上会是什麽,这孩子也是要长大的,即使寻越认他为亲子,他就能一步步的在这个阴沉的宅院中活得稳稳当当吗?她想到了毋言,七窍不灵,被孤伶伶地扔在仓房前做个凄惨的草人。她舍得她孩子受这种苦吗?

她又想起了肃离,想起了他牺牲自己,为她做的一切,可她不但不感激他,甚至恨起他是痛苦的一切初始。她的孩子若扛着这样的命运生在这世上,到最後,肯定也是要反过头来控诉她的。

那滩血,是她的孽,她贫穷、无依的原罪。她的孩子落地,将会继承这一切。

她想到肃离忍痛又不舍地鞭笞她,想到她在蹄岬想他想疯了落到榻下自残尖叫,想到她用恨凌迟他的爱还有自己的出身──这种想得却没资格得到的煎熬、想与人平起却无立足之地的屈辱,这孩子终有一天也得领受,她挡不住的!

她牙一咬,告诉等着答案的秤师。「拿掉孩子,我没异议。」

她拿她的孩子还有整座饱蕴着女人价值的宫巢,作为交换盛命的代价。在下决心的那一刻,还未摘下宫巢更命,她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变硬变冷──是啊,若不硬不冷,哪个女人会狠心拿孩子作赌注的筹码?尚未更命,她知道自己已经不是肃奴了。

她残狠一笑,对娇囡说得很清楚、很狠绝:「我要你立下字据,五年为限,若我更命,命仍不盛,夺不得我要的东西,我要你偿我百倍钱!」这将人猜忌透的绝情话,连娇囡这种市侩的人乍听下都是一愣。

这是她从寻越身上得到的灵感。外头的人形容寻越,称他是个毫无人情常理的冷血之人,一旦违逆他,他便如洪荒,不论好坏违顺全数尽毁,再从一片废墟中,重建仅属他独有的沃田。

她悟透了,自己那想在权势、财富、身分的角力隙缝中安份求存的期望,是多麽懦弱,多麽愚蠢,打从给老爷迎进肃家、要被养着当妾开始,她就已经卷入湍流中,她这种消极的态度,只是让嗜血的人更杀红了眼,不会怜惜,只会赶尽杀绝。她应该要大富大贵,大权大势,站在比湍流更高的高崖上,筑堤填土,灭了湍流、灭了所有人,然後让一切如太一神开天辟地似的,重新定位,重立规矩,重头开始,往她想要的、冀望的方向逐步建设起来。

她便这样,篡了寻家,毁了贵家,溃了肃家,让自己来到如今这步田地。

上一页 书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