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

478第二十五章 云开雨霁的虹 (十)(1 / 2)

遂心耸耸肩,转身前又看她一眼,说:“那好吧……午饭你来决定好了。反正也没什么稀罕。”

“好。”静漪答应着,走到遂心身边。

从对面走来一家三口,小男孩手里拿着棉花糖,牵着妈妈手,边吃,边看了遂心和静漪……静漪低头看遂心,问:“想吃棉花糖?”

遂心扭开脸,摇头。

静漪看着遂心眼神,回头找着远远跟随她们卫士——遂心不喜欢他们跟紧,一来便要他们走开——没有看到,再看遂心,正望着她呢腼。

“奶奶不让我吃这个,说不干净。”遂心小声着,叹口气。

柔柔叹息,听静漪柔肠百转。

她轻声说:“偶尔吃一次没关系,并没有那么不卫生。揍”

“嗯,外婆还给我买过冰糖葫芦。”遂心忽然说。

静漪怔了下,意识到遂心说外婆是杜氏……她看了看公园门口方向,说:“等下出去时候,给你买。”

遂心微微皱眉,却也没有表示反对。

许是棉花糖开启了两人之间对话门,静漪同随便边走,边找话题说话,遂心偶尔也肯同她说一两句。

静漪强打着精神。

昨晚连续两台紧急手术,她基本上没有睡过。生完遂心被调养好好身子,因为灿儿那一胎缘故,始终没有恢复好。这几年她身体确大不如前,很容易就疲倦。

遂心走比她,她望着这个小小身影面前似乎是越来越小,只觉得眼前一阵金星乱冒,不得不抓着长椅站稳。好容易等这一阵子眩晕过去,她忽发现已不见遂心。她急忙转头,寻找着遂心——本应她身前不过几步遂心早已不见踪影。

“囡囡!遂心……陶遂心!”静漪心里一慌,叫起来。

没有回应。

此时她正湖边,垂柳密密地立着,光秃秃枝条,铁丝似冷冰冰。

静漪原地转着圈子,四周物体都跟着旋转起来了似,她叫着遂心,一边叫,一边步走着。顺着湖边小径,她边走边找。没有遂心影子,也没有其他游客。

她呼喊倒是惊动了跟着她们母女俩卫士。他们两个迅速地往这边来。静漪看到,脚下却仍不敢停地寻找着遂心。

“囡囡!”她站水边,看着阴郁天空下灰蒙蒙水面,心猛一缩,她扔了手里东西,沿着湖边跑起来——遂心穿着白色大衣……穿着白色大衣遂心……她慌不择路,只知道此时这小片湖泊恐怕是危险地方。

她惊慌地叫着遂心遂心,尖细到沙哑声音水面上回响,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她按着额头,腿已经发软。

突然,她看到远处一小片白色,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一瞧,正是遂心大衣。

“程先生!”卫士喊着,往这边跑。

“!”静漪先冲着那个方向跑去,那白色小影子一晃,又不见了。可是她没看错,这回是认准了方向。那里是被九曲小桥隔断一小片水域。夏天会开着美丽荷花,此时只剩枯败荷叶,湖面上杂乱无章。她跑着,木桥被她踏咚咚作响。身后卫士脚步就沉重。那水上大衣一动不动,一定是出了事……她慌极了,完全顾不得想什么,甩脱了鞋子,将外衣脱下一扔,立即跳下水去。

静漪深吸了口气,一个猛子扎下去。出水时脑海中也仅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些、再些去把遂心救上来。

她游到了水中去,抓住那大衣一角,正要拽起来,却发现只是一件大衣,底下空空如也。她惊心都凉了,急忙回头看,却发现站桥头那个小小身影——她看不清遂心表情,却听见她惊叫着,显然是害怕很。

她看到卫士赶过来了,正要喊他们看住遂心,就见遂心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她一阵气苦,奋力朝遂心落水地方游过去……水浑浊很,静漪拨着枯荷,看到扑腾着往下沉遂心。她眼前模糊,心里明白自己是累了、可是遂心有危险,她必须撑到救她上岸……她就觉得自己是往下沉。忽然间有一双手从背后托住了她,将她举起来,托到岸上去。岸上有人将她拉住了。静漪上了岸,坐地上,刚刚缓过一点神来,她猛醒,转身找到遂心。将正照顾遂心卫士推开,她跪遂心身旁,解开她衣扣,让她伏过身子来。遂心紧闭着眼睛,猛吐出水来,一口接一口地吐着,煞白着脸,大口喘着气……静漪虚脱了似,坐地上,看了遂心一会儿,扑过去将她抱怀里。

“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她哽咽着,“囡囡、囡囡,妈妈应该看着你……不该离开你……吓死我了……”

她轻声重复着,把遂心死死搂住。

遂心冻直打哆嗦,紧贴着她胸口,也不吭声,却抓住了她衣襟儿。

静漪捧着她煞白小脸儿,只是盯着她脸。她咬牙使劲儿想把遂心抱起来,抱不动。

身后有人叫程先生,说我们来吧。

她这才抬头,看到同样是身上卫士。她想说谢谢,但是牙齿不住地打着战。

好不容易挨到了公园门口,等着他们车子多了两辆。

看到他们,车子上人纷纷下来,走前头是路四海。

“程先生!”路四海看到她和遂心样子,忙过来把遂心接过去。

“些回家。”静漪也冷浑身发抖。

路四海看她简直面无人色,平日镇定从容也被哆哆嗦嗦样子取代了,也没时间安慰她,抱着遂心朝车上跑去。静漪跟着上了车,看到遂心被裹路四海大衣里,瑟瑟发抖。

她催着司机些开车。

司机没有问她回哪边,而是直接就把车开回了吉斯菲尔路。当车子停下来,看到车回来,门口等着陶骧一看车门打开后,先下车静漪竟然是这么一副样子,顿时脸色阴沉下来。

“等下我再跟你解释。”静漪说着,回身去抱遂心。

陶骧拦了她一下,说:“我来。”

他语气冷很。路四海看到他样子,也噤声。

静漪扶住了车门,看着陶骧把遂心抱出来,一边走一边吩咐人:“给热水汀加温,囡囡房间壁炉点上,要!”

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静漪吸了口气。

“程先生。”路四海小心翼翼地叫她。

静漪说:“让车子这里等一下,我上去看看再走。”

路四海看她脚上鞋子都没有了,跟着她进去时候,忙叫女仆去找对拖鞋来,还有准备干松衣服。

静漪走到楼梯半截,女仆追上来,她先穿了拖鞋,问过遂心房间,跟着过去。

遂心房间门开着,里里外外进进出出都是遂心身边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尤其是福妈妈,和张妈给遂心换着衣服,急直哭。可是陶骧场,她们又都不敢出声。

静漪门边,看着陶骧坐遂心床边,拿了热可可给遂心喂下去……她听到声响,匆促杂乱地脚步声,身子往后一撤,果然从走廊那头,一簇人影出现,是陶夫人和陶尔安,远远地就听到陶夫人说:“……好好儿带出去,就该好好儿送回来……我就知道不成!老七还不听,就晓得跟我犟……”

尔安先看到了静漪,拉了一下陶夫人。

陶夫人喘着粗气,瞪了静漪一眼。虽没说什么,可是一脸怒意,进去便让人随手关门。

静漪被门板一隔,呆住了。

半晌,才听到尔安说:“遂心出意外,老太太心疼,气头上没有好脸色。”她看到静漪浑身湿透,头发上沾了水草,旗袍开衩下露出腿,丝袜破了,脚上也受了伤……她低呼,“,去我房里换换衣服、上药。”

静漪摇头说:“遂心没事话,我还是先回去。”

尔安看她脸色发青,就说:“先回去也好。遂心有什么事,我打电话给你。”尔安担心侄女安危,吩咐人跟着送静漪回去。

静漪忍着泪点头,忙忙地上车走了……

回到住处,李婶看静漪高高兴兴地出门,回来是这样狼狈,不知所措地跟着她上楼去。静漪一言不发,进卧室关了房门。

一进门,后一点力气都消失殆似,她连床都没有能爬上去,而是床脚坐下来,终于落泪……也不知哭了多久,只觉得身上滚烫,且昏昏沉沉。不住有人敲门、不住有电话铃响起来,她不是不想去开门、不是不想接电话,而是根本就没有那个力气。

大概门还是开了,她知道有人把她抱上了床、有人摸她额头、有人给她喂水……浑身都疼,就好像有人也用针扎她全身。她极力想要躲避开,那针还偏偏能够刺到她骨头上,细细密密疼痛积累起来,痛不欲生。

她忍不住想哭,却得跟自己说不能哭,这一阵子动不动便要流泪,这样软弱很不好……这种时候也有过,她每次都能熬过去,这一次也一样。

疼痛和灼热渐渐将她折磨地什么都不知道,于是意识也就混沌了。可她还是知道,这一觉醒过来她得去看看遂心……她终于知道,当初她为了追逐那只可爱小猫咪不慎落水,三哥将她救上来,母亲为什么吓成那样、又为什么再不许她靠近水边、却又让人悄悄教她游水。因为怕,是因为爱,不能承受失去。

而她,是不能承受再失去……

“妈妈……妈妈……”很轻很轻娇嫩声音,叫着妈妈。

是瑟瑟,苹果脸瑟瑟。

天使一样,朝着雅媚跑过去。

她一旁看着,想叫她,瑟瑟回头叫她“小婶婶”……她伸出手臂落了空似。

瑟瑟扑到雅媚怀里去了,一团金光她们母女俩身后,她叫着二嫂、瑟瑟……那团金光越来越亮,亮她不得不闭上眼。眼睛被刺痛,终于流出泪来。她知道自己是做梦。这个梦一做很多年……她抬手按着额头,还发烧。

她睁开眼,屋子里却是一片灿烂阳光。

有淡淡药水味,她撑了下手臂。

没错,屋子里有人。

那人就站窗边,薄纱窗帘边,高大身材、挺峻气质,不会是别人。

她转了下头,这里确实是她卧室,而身上疼痛,让她确定自己现已经醒了。

“你怎么会这里?”她问。她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会来,又已经这里呆了多久。

陶骧转身看着她。

静漪掀开被子下床来。边说,边拿了件晨衣披上。她披头散发,面目浮肿且苍白……她这么狼狈样子出现他面前,真是狼狈……可是她还有什么好丢脸呢?

“你要是因为昨天事兴师问罪,要骂也管骂——但是牧之,我可能不是个好妈妈,可我也不能放弃做一个坏妈妈……”她头重脚轻,挣着站稳了。

陶骧就站她面前。

从他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比起昨天看到她和遂心时候……她心猛抽一下,立即问:“囡囡呢?她没事吧?”

她瞬间就软弱了下来。

“昨天我只顾着囡囡了。”陶骧说。

遂心稳定下来,听到母亲责怪他不该让遂心跟着静漪出去,他才意识到她已经不场了。转了身大姐告诉他,静漪走时候样子很不好……

陶骧望着她眼睛,说:“囡囡退烧了。你就不用担心她了。”

静漪怔怔地看着他——他系着衬衫袖扣……很显然他这里待了有一阵子了。

陶骧见她对着自己发呆,回手拿起他外衣来,说:“好好休息。李婶说你近都没有休息好。你烧厉害,让他们担心坏了。”

“那昨晚我……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静漪喉咙干痛,吐字艰难。脸上大约是因为还发烧,热厉害,额头是冒汗。

陶骧看了她一眼。

就是这一眼,静漪额上汗简直止不住。

“我……”她抬手覆额,“要说了什么不该说,你就……当没听见好吗?有些话,我是……”

她说不下去了。

陶骧目光太深沉。

“有些话,你是不预备和我说。”陶骧穿好了外衣,又整整齐齐了。

楼下车子滴滴响,他看了腕表。

“照我们上次商议,你还是要决定。”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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