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点东西，好有力气。”陶老夫人是让雅媚也出去吃饭。她坐静漪身旁，亲自喂给她吃。静漪没有办法，只好吃了几口。

“这一关是都要过，苦了你了，漪儿。”陶老夫人说着，让金萱来平安符挂静漪颈上。“这是刚刚姑奶奶她们去求来。保你平安。”

“替我谢谢姑奶奶，奶奶。”静漪眼里含泪。这平安符似乎会发热，她手按住。她穿着宽松衣衫，领口敞着，除了平安符，颈间还有那温热玉坠……她禁不住把这些一把都攥一处。

“谢什么。她们是盼着小娃娃早点出世，好有玩。”陶老夫人说笑着，给静漪擦着汗。

静漪刚笑出来，脸色就又变了，疼眼前发黑。

陶老夫人将她拥进怀里来，轻声说：“老七回电说他往回赶了。”

静漪点头。

她靠着老祖母肩头，闻到她身上有淡淡果香和花香，这气息让她觉得分外温暖。

老祖母握着她手，秋薇床边守着她。

助产士过来检查之后说可以了，要把她们请出去，她不让。

助产士说开始用力，她很听话。

于是她们不住地告诉她用力、用力……然而疼痛加剧，她力气却消减……她紧攥着手中东西，试图保持头脑清醒。

偶尔一恍惚，她就会看到娘、四姐……她很想念她们，但是她不想这个时候见到她们。

……

陶骧赶回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进门恰好听到一声啼哭。

寂静院落里，这一声啼哭仿佛是清晨山谷中悠扬钟声，唤醒了一切。

他愣了一下，啼哭声十分响亮，应该是个健康有力婴儿。

随着啼哭声，这院子里上下里外开始。

有人看到他，着急地喊着七少爷、七少爷回来了、恭喜七少爷……他步进了门。

楼下大厅里人很多，他还没顾上一一打过招呼，就见二嫂从楼上跑下来，拍着手说：“生了生了，是个极漂亮女儿！”

他正走到楼梯处，问道：“她呢？”

“母女平安！”雅媚一脸喜悦，眼泪却往下流，擦着泪推陶骧些上去，自己转身对着姑奶奶、姨奶奶们说：“好看很，孩子好看很……像极了静漪……”

陶因清也跟着守了一夜，听着是个女儿先是“哦”了一声，又说：“这么大阵仗，才是个丫头啊……哎呦！”

陶因泽一拐杖头敲妹妹额上，斥责道：“你不是丫头来？”

陶因清哈哈一笑，点头道：“我意思是说，要是小子好。”说着怕大姐再打她，忙躲到陶因润身后了。

雅媚擦着眼泪，又哭又笑地说：“……真把人吓坏了。”

“走，上去看看静漪和孩子。”陶因泽笑着说。

“孩子还洗澡，我先下来报信儿。奶奶和母亲上头守着静漪呢。”雅媚搀了陶因泽上得楼来，却看到陶老夫人婆媳二人也出来了。

“咦？”陶因泽问。

陶老夫人指了指里头，轻声道：“我们等等，让老七进去看看。”

“这这这……”陶因清又想说什么，陶因泽拐杖一擎起来，她忙住了嘴。

陶老夫人示意大家都坐，轻声说：“孩子可好看了。生下来就这么好看孩子我可从来没见过。”

众人一听，都笑起来。

也不敢太大声，怕吵到里面静漪……

其实静漪此时已累极，根本听不到什么动静。

陶骧进来时，秋薇和张妈都擦着眼泪，看到他忙恭喜他。

他点头。

“小姐是太累了。”秋薇哽咽难言。

张妈拉了她，两人站下来。

陶骧走到床边去，看着昏沉沉静漪——她也已经换过干松衣服，头发却还是湿漉漉……他伸手摸摸她额头，有点凉。

她没有动。呼吸匀净而和缓。

他看了她好久……

“少爷，看看孩子吧。”张妈把婴儿抱过来。

陶骧轻手轻脚地接了过来，看着他女儿——酣然而眠小家伙，小脸儿粉团一般，头发很黑，是个小卷毛儿……没有睁开眼，他也知道她是极像静漪了。

他轻轻地将女儿放静漪身边。

他摘了帽子，低头轻轻地亲了下他女儿。然后，他亲了亲静漪。

静漪动了下，不知是不是梦到了好事，嘴角有一丝微笑……陶骧看了，心跳慢慢地缓下来。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看到这面孔上有如此幸福舒心笑容了。

忽听得外面一阵低低吵嚷，想起来奶奶她们还都等着呢，轻声交待张妈将孩子抱出去给她们看看……他坐这里，听着外面此起彼伏赞叹声和欢笑声。

此刻是如此安逸温馨，让他浑然忘却其余一切，眼里只有她和女儿安静睡容……

这样安逸持续不了多久，自然有事情来打断。

陶骧心情极好，楼下书房里踱着步子，听人向他汇报战况。

马仲成和逄敦煌电报里都有好消息，而且好消息之外，都额外加了句“恭喜司令”。

陶骧看了眼岑高英。

岑高英笑嘻嘻，陶骧料着必有下文。近战况颇佳，马逄二位都乘胜追击之中。果然岑高英继续说：“马将军部署完毕，电告对方主将，司令得女，我方停战三日，以表恭贺。此间莫来进犯，否则后果自负。”

陶骧眉一扬。

“对方主将复电，同意停战，恭喜陶司令。”岑高英说。

陶骧敲了敲手中烟，说：“休整几日也好。复电替我说多谢。回来请他们喝酒，一醉方休。”

岑高英走后他书房里照旧踱着步子抽着烟。窗子开着，不时从楼上传来隐隐约约笑声，像什么东西，一路沉下来，飘飘摇摇，到了他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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