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高三,压力很大,陶诗序虽然一早就决定要出国,但是国内的高考还是要参加,半分马虎不得。常常学习到凌晨,妈妈总是陪在她身边,因为害怕打扰她学习,都是在客厅里,那样静静坐着,形单影只的样子,茕茕孑立得让人心疼。开始的时候陶诗序还觉得十分抱歉,妈妈总是淡淡笑着说,“反正你爸爸不在家,我一个人也睡不着。”她说了很多次,妈妈都还是坚持陪着她。可是自从那一日突然醒悟过来父亲跟妈妈之间的关系后,陶诗序就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
她突然明白过来,母亲这样做,只是想要在漫漫长夜中寻找一种心理慰藉,她若是再将她赶走,那实在太残忍。
每个高三的学生都是在地狱中仰望天堂。离毕业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她不得不忙。两点钟的时候她从卧室里出来,客厅中没有开灯,液晶电视散发出绿油油的荧光,一向温暖的家,突然有些凄凉森冷的味道。妈妈靠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虽然天气不冷,但是晚上还是有些凉意,陶诗序走过去,轻轻推了推妈妈的肩膀,她被惊醒,从睡梦中挣脱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陶诗序的错觉,她觉得母亲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有一丝的惊喜,但是很快就像流星一般陨灭了。她心中一酸,忍不住轻声说道,“要睡进去睡吧。外面冷。”妈妈摇了摇头,问道,“几点了?”声音因为刚刚睡醒的关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仿佛呜咽一般让人心中一颤。陶诗序知道她问这句话的意思,心下有些犹疑,顿了顿,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两点多了,快去睡吧。”她看见妈妈眼中倒映的那两点荧光“刷”地一下灭掉了,心中有些不忍,忍不住埋怨起自己来,问什么要跟她说真话。
“你爸爸给你打过电话没有?”陶诗序知道她已经没有抱希望,这一次终于不再忍心,骗她说,“打过了,十二点多的时候打来的。他说他在邻市出差,今晚上回来不了,叫你早点休息。”妈妈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娴静的面容上有几分凄然的痕迹,好像有泪在即,却又被她硬生生地逼回去一般,“那你也早点睡。妈妈先睡了。”陶诗序点了点头,伸手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她背转过身,朝主卧走去。那里迎接她的,也是如同坟墓一样的寂静。
她的背影那样瘦削,在电视机光线的照耀下,如同女鬼一般哀怨凄清。陶诗序不忍再看,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杀死了她父母的婚姻,葬送了她原本幸福的家庭。如果婚姻终有一天会迎来背叛,爱情始终都会走到终结,那当初的结合,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她们在自欺欺人中过完这一生,这样贫瘠的一生,原本丰盛的情感也因为不堪重负的人世化作齑粉。从此以后,什么是还可以当做信仰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陶诗序比妈妈先一步起来,她自觉动作很轻,哪里知道打开厕所的门,就看到妈妈穿了一身睡衣站在卧室的门前,眼睛茫然而无神,中间又带着几分无措的感觉,看见她从厕所出来,妈妈睁大了眼睛,仿佛无意识般地问道,“你这么早就起来了?”陶诗序点了点头,她事实上一夜没睡,顺口编了个理由,“今早上要小考,要提前去。”妈妈“啊”了一声,却什么都没有说。陶诗序偏过头去,有意避开她的眼神,伸手拿起书包背在背上,对妈妈说道,“我先走了,你再睡一会儿吧,今早上我出去吃饭。”说完也不等妈妈开口,便穿上鞋子打开门走了出去。妈妈听到关门的声音,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抬起眼睛看向她,说道,“那你路上小心点儿。”她匆匆应了一声,便关上门,飞快地离开了家。
走出小区大门的时候,她才发现路上行人寥寥,心中冷寂一片,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往常这个时候她才起床,吃完饭后应当是想也不需要想地就去学校了。可是今天,什么都有些不一样了。陶诗序揉了揉因为整夜没睡变得十分干涩的眼睛,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去上学,脑子里满满的全是昨天晚上妈妈进卧室时留给她的那个背影。心中一痛,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居然还是昨天穿出去表白的那条连衣裙。裙子很漂亮,薄荷绿的荷叶裙,其叶荷田田,如一支痩荷一般亭亭玉立。忍不住又想起昨天的那个男孩子,那是她的初恋,她费尽心思去表白,没想到得来的居然只是那么一句“无聊”,人生不如意之事,何其多矣。她笑了笑,有些苦涩的意味在自己唇边蔓延,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