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琼下了轿,就有宫女引路,把她带到琼玉苑。杨琼看了一眼门头的牌匾,“琼玉苑”三个大字清晰地落在眼前,在灯笼朦胧的光线下,字字落寞。那么熟悉的字迹,曾看过无数遍,又忽略过无数遍的。以前每次都是头也不抬地进去,那时奶妈和母妃都在。杨琼跨过门槛走进去,庭院灯火通明,数盏水晶宫灯依次挂在屋檐下,十多个宫女在院中向她跪拜行礼,大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只有为首的一个年纪较长,鬓边已生出些许白发。杨琼心里正在疑惑,再看一眼那宫女,觉得很熟悉“苏妈妈?”她一时恍惚。但见那宫女应声抬起头来“大公主!”她有一丝的慌乱,停顿一下,紧接着说道“娘娘金安!娘娘还记得老身,我很开心。”娘娘,听她这么喊,杨琼几乎以为母妃就在旁边。之前她一直是这么喊母妃的,端妃娘娘。可现在,成了她。“紫茉,扶苏妈妈起来!”杨琼吩咐,她看得到她的乳母有很多话想和她说,但对方起身走近,只简短地说了一句“娘娘一路奔波,早点进去歇着吧。”杨琼点头进殿,也觉分外疲惫。
一直随在杨琼身边的宫女紫茉服侍她用了晚膳,便匆匆安寝了。杨琼连日赶路车途劳累,本来极是困倦的,躺在从前睡惯了的床上,锦被温暖舒适,身体软绵绵的,眼皮酸涩得睁不开,却又思绪纷纭。一时怎么也睡不着。后来终究熬不过,模糊睡去,做了一夜的梦。
第二天,杨琼幽幽醒来,望了一眼窗外,是那棵熟悉的海棠树,阳光洒落,□□的树枝白得发亮。母妃说这棵树是她出生时父皇亲自栽在窗边的。母妃还说她贪食,因为最喜欢吃芙蓉糕,每天醒来梳洗好总是要吃上一块的。口中又涌出那股酥酥甜甜的味道,还带有一股清香。母妃准备好了糕点,在正堂等她起床,她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一段洁白的玉臂便从被褥中□□出来,温暖的手臂马上感受到了冬的寒凉,她又把手放回锦被里去,被窝里温暖舒适,她又闭上眼睛,赖着不肯起,定要等母妃亲自过来喊她了才愿穿衣。杨琼想着,嘴角不禁含了一抹笑意,仿佛她还是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女。
转瞬,笑容骤然消失,眉头缓缓皱起。南安国的这些年像一场噩梦,她真希望那是梦。安德皇那张衰老的面孔又出现在她眼前,每当坐在他身边,她都不自在,如果再靠得近一些,她都能看到他全身因衰老而不停地颤抖,喉咙里一直响着像猫一样的呼噜声。腐朽的声音,那让她厌烦。老头子已近七十岁了,白发苍苍,皱纹满面,眼皮松弛,把一半的眼睛都盖住了,但当他抬眼看你的时候,眼神仍旧严肃犀利,仿佛一眼就能把你看穿。在他面前她不得不分外小心翼翼,极力克制自己发自心底对他的反感。难道他不是活得太长了吗?连他儿子安正王也这么想。他是活得太长了,可纵然衰老,他身体还那么健康,命运太残忍了,总不肯让她自在。还有那个讨厌的容妃,总是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去博取皇帝的宠幸。老头子的怜爱,她懒得跟她争!一想到自己还是老头子的皇后,她的心都忍不住颤抖。本来她该在国内招个如意的驸马,活得更舒心一些,如果不是被迫嫁到南安国。真可恶。
杨琼匆匆起床,待盛装而成,心情方平复一些。她从琉璃镜里打量这宫殿,流苏,鸳帐,珠帘,纱窗,所有布置跟她从前居住时一样,苏妈妈又端来她自小就爱吃的芙蓉糕,候在一旁。有那么一刻,她的心柔软了,泪差点流出来。她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记得是谁害你这样。眸光恢复寒凉。“苏妈妈一直在琼玉苑吗?”
被喊苏妈妈的老宫女抬头望了她一眼,又垂下目光,口中应道“是”,目光却躲躲闪闪。
“你们都下去吧!”杨琼命令周边的宫女,她们应声而出。“现在没有旁人了,你只管直说。”仍旧是说与那老宫女苏绮。苏绮自入宫一直在琼玉苑,当年端妃受宠,对宫中众人也宽裕。且苏绮又是公主的乳母,对她们感情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