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东方不败和尉子书真正在一起的时候其实还不到一年,少年时格别扭,直到分别也没与尉子书好好相处过多久,这是东方不败十多年来最懊悔的事情。他在教中掌权之前也算是走南闯北踏遍千山万水地磨练过,尉子书当年送他那块冬暖夏凉的红玉,却再也没见过类似的品色,慢慢便了悟,那定是一个十分难得的孤品,待做了副教主,有幸见到应召上崖的平一指,他知这位怪医见识广杂,说不定能看出玉佩的材质,便悄悄唤了人来垂询。平一指果然一见之下大惊,倒不是骇于这块暖玉有多珍贵,而是玉佩散发的淡淡药香味让这个鼻子比狗还灵的怪医跳脚!东方不败这才知晓,深藏在玉佩中是尉子书当年刻意轻描淡写背后隐瞒的诸多辛劳。小孩儿当年可不知道他今后会有一番奇遇,把玉佩给他的理由想来只是见他身体偏弱,权当给他温补身子用罢了!平一指没把玉佩那些滋养的功效看在眼里,惟独对那百毒不侵的特效赞不绝口,声称此物为江湖第一无价之宝绝不为过,让东方不败千万别泄了风声。平一指却有所不知,东方不败知情后更是悔恨当年竟把小小人儿的一片赤诚之心高高晾起,临到别时家中空徒四壁,更无甚礼物回赠,而今失散多年,那孩儿多半已不在,却让他上哪儿还这份真情去?再见到长大成人的尉子书时,东方不败第一个念头竟是不敢相认,他已是一副残缺不堪的模样,那俊美如斯的青年男子还愿不愿像幼时那般全心当他是亲朋?
日子一天天过去,原本就难以启齿的话更难出口了。东方不败夜夜守着熟睡的尉子书,越来越贪看此人不设防的单纯面容,想起此前竟为了杨莲亭那样的庸人动过心就羞愧得无地自容,若是将来让尉子书知悉了……他隐隐在内心升起渴望,究竟渴望些什么,他思绪纷乱,一时间却也分辨不出来。那日偶遇华山师兄妹之后,尉子书行为反常,他心中陡然酸涩难当,这才惊觉,原来他竟对子书孩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东方不败像是陷入了无边的沼泽,无论如何挣扎自责,他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离开尉子书返回黑木崖。尉子书为了良知内心斗争不休,而东方不败也没比他更轻松一分!
话说回来,尉子书当年拜在贼祖宗门下,自出师以来,那手艺愣是没用过一回,除了他那已作古的便宜师父,竟再无第三人知晓这看似文弱书生的年轻大夫竟是身怀绝艺的!东方不败虽探得出他身负内力,但单凭内力也看不出深浅来,他习练葵花宝典数年,一身武功已臻化境,尉子书那点微末道行在他眼里自不过是小儿科罢了,实在不值一提。说到这个,是源于尉子书之前虽然想到了自行借阅收藏在林家老宅的辟邪剑谱,但那老宅是无人居住的,他这个梁上君子大可大摇大摆进门且有借有还自是理直气壮,可若是让他像华山那俩师兄妹一样乔装夜探福威镖局,行那窥窃他人私密的小人勾当,却是万万做不到!
两人无所事事在客栈盘亘了二十来天,这天头上,东方不败终于沉不住气问道“尉大夫,我们已经在这福州城白白待了近一月没挪地,是不是您遇到了什么难处?”
尉子书一愣,沉默了半晌,才吞吞吐吐道“方大哥,倘若……我是说,倘若你路经一地,事先听闻有一伙强盗计划要劫杀当地一个大户人家,官府还管不了这种破事,你觉得,该不该……多管闲事?”
东方不败也是一怔,万万没有想到竟是这种没头没脑的情况,他沉吟一会,拉了拉帽檐缓缓道“一个人哪怕再权势滔天,也管不尽天下事,更何况,人各有命,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又何必为这种事情费神?”
短短一席话,包含无数禅机,把尉子书蒙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末了眼神闪闪叹口气摇摇头道“罢了,你说得对,人各有命……我既举棋不定,又何尝诚心……我们明天就动身,去衡山吧。”
南岳衡山?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东方不败满腹狐疑,不吐不快,拐着弯儿探道“尉大夫去衡山定居么?”
“不,去衡山救人!”尉子书面色沉沉,眼里却异彩连连,既然赶上了,那两个人,是绝不能袖手不顾的!再者,他早就在等着这么一个机会,乘机扬名天下,惟有如此,才能事半功倍地告知那个他要找的人,尉子书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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