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可收拾的,跟来的时候一样简简单单。大叔大娘给我的银票我又悄悄放回去了,只拧了来时的那个袋子,离开。大叔和大婶静静地靠在大门边,像两尊雕像,我没有回头,因为我害怕泪光,这个时代没法托付感情,我从小就学会了。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徐英雄的影子,想必是出去了罢。尽管想离开的心坚如磐石,但脚步却有些许沉重,我知道我没有依恋什么,只是因为我负了他们,负了真心。
注定漂泊于这个乱世,很多东西本身就没法强求,待愁绪烟消云散,我已经立在铺子前,把所有今天之前发生的事归零,这里成了我唯一的将来。接下来的几天忙得我天晕地暗,清仓,盘点,进货出货明细,总之是繁杂不堪却又逃不掉的琐事,待到我理清关于这个铺子所有的商业往来,和幕后一些杂七杂八的收费,才发现自己实在是接手了一个烫手山芋。
徐寿辉卸下担子,就南下了,简直跑得比免子还快。供货商已经拒绝供货,因为之前拖欠了不少款项,我花了很长时间跟他们周旋,并且把我的营销计划拿给他们参考,他们最终相信了我,铺子终于得以继续运行。可是我却觉得这里俨然就是一潭死水,无论我怎么捣腾都掀不起浪涛,眼下唯有注入新血,才有可能起死回生。
狠狠心,把现下剩余的布料全部拿去加工,很多衣服的款式都是我自己设计的,专门针对那些三四十岁身体微微发福的富家太太,官家老爷们。又利用裁衣剩下的边角料做了些小东西摆在外间。铺子彻底改头换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夜崛起。
我知道光做到这些还不行,换了心脏,还得做好门面。便请街头一位卖字画营生的秀才帮我写几个字贴上去,那秀才当真是穷困潦倒到了极致,虽然着了长衫,却是破破烂烂,厚厚的补丁打了一层又一层,浓密的络腮胡子像杂草般肆意横生,使他整个人看上去不怒自威,虽然他态度谦和,还是让我觉得敬畏,我收好让他写的字,准备离开,他却捻着胡须道:“姑娘止步。”我回头看他,见他眉眼半闭,凝神静思,便问道:“先生有何指教?”他面带复杂地望了我一眼道:“姑娘之劫数十七载春秋后方解。”
我闻言一惊,他还会看相,便问道:“何劫?”他已经收拾好笔墨,收进袋子,挎上肩,道:“若欲知,明日于此地相候。”真是个怪人,说话藏一半露一半,我从来就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想诓我?便回到铺子,把那几个字贴于门前正檐----“锦锈坊”。下面还有四个稍小的字-----买一送一。只不过那两个“一”字前者大,后者小。这一举动,果然吸引了不少人,见者纷纷止步,进得店里看他个一时半会儿,买不买倒在其次,只要带动了人脉,有了气氛,何愁没有生意?
我一眼望见人群里那几个面熟的胖大婶,见她们竟是穿着上次拿来退的那几匹布做的衣裳,倒也合身,便满脸堆笑,往她们走去,啧啧道:“太太们的这身衣服可真合身,今儿个得了闲逛街来了?”其中一个道:“听说这里开了一家新店,过来看看,却不知原来是这里么?”我忙道:“我从徐老板手里接管过来的,几位可要常来捧捧场。”又一个道:“你?你怎地开起店来了?”我垂下头,叹了口气道:“得罪了我家夫人,被赶出来了,便到徐老板这帮忙,不想他却有急事要离开几日,我便索接过来经营了。”我便引她们过去逐一观看,又介绍了面料的选取,款式的混合搭配,听得她们满眼放光,越越欲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