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假期(清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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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跟蕙兰谈心得知的其中一个重要情报,就是佟皇贵妃的厌食症之谜。

故事是这样的──这位佟皇贵妃就像每一个后妃嫔一样,入以来一直想生个孩子,老大也没有冷落她,这些年来怀上过几次,可惜都小产了。佟玉佳是个真心喜欢小孩子的,自己没生出来,就把一腔慈爱都放在养子胤禛身上,而且对老大的其它孩子也爱护有加,这次的痄腮*也是探望患病的十皇子时传染的。

几年前,佟玉佳终于昐到了一个女儿,据说出生时哭得很响亮,看来是个健康的孩子。佟玉佳满心欢喜,整天抱着女儿都不愿放手,连睡觉也笑瞇瞇的。不过好景不常,半个月后女儿染病,不久就死了。

我可以想象,要是一直没小孩还好,可是当佟玉佳渴望多年终于得偿心愿,结果一下子由充满希望和喜悦的高峰跌落绝望的深渊,那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康熙当时跟孝庄去了避暑,女儿连一眼也没见过。当时不单止管内延事务的内务府,连在鹿鼎记中惊鸿一瞥的马屁大王明珠也一并上奏,请问是否要照前例从简办理公主丧事。所谓的从简办理,要不是由蕙兰亲口述说,我也难以置信──以被单包裹着尸体拿去火化,骨灰也不检回埋好,就撤出去算了,比某些现代人的宠物死后处理还不如!康熙老大响应说一切从简就好,还加了句:「因是未满月的小孩儿,并不挂于心上,容颜举止也不曾使人察觉。」#

妈的,你这亲爹没「挂于心上」,人家亲娘可难受了。这样从简处理的确很务实,可是葬礼从来就不是为了死人而办,而是为了安慰活人而做的。

据说,佟玉佳当时连站也站不起来,却坚持让人扶着送女儿最后一程。火化时哭断肝肠,偷偷让人把女儿的骨灰藏起,之后大病一场,几乎没死掉了。

我现在知道床头的骨灰是谁的了──未满月小孩的骨灰当然少。

到老大避暑回来,也并非不闻不问,还是好歹来安慰老婆了。不过在佟玉佳的眼中,看得出老大其实没把女儿死掉的事放在心上,起码跟她的伤痛完全无法相提并论。说起来,可能借尸还魂还分气场的,佟玉佳也是个倔强之极的人──她没有终日哭哭啼啼,伤春悲秋,也没有到处诉苦,外人能看到的唯一改变是她自此改了吃斋,为女儿祈求冥福。表面上她是回复正常生活了,实际上却是暗耗──她变得体弱多病,食量一天天的减下去。在这次染病前,她每天吃的东西不及平常人的三分之一。

这种状况我很明白,两年前跟阿恒分手之后,我表面上也没什么,不过自己的事自己清楚。那一段时间,没必要我就不会外出,常常窝在房里,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抵抗力也变差,大病没有却小病不断。幸好我身边有阿嗣和小芬关心,还有信仰寄托神,不久就重新振作起来。而佟玉佳这种后□人,身边能谈心事的只有蕙兰,就算想回娘家走走也不行,更别提出外散心什么的,最后只有困坐里──等死了。

「皇上,臣妾冷了。」我有点火大,老大似乎对骨头硌手的感觉上瘾了,一直在。可是我的皮下脂肪比一般人少了太多,这样□身体很冷耶!我伸手扯过锦被,试图往身上盖,不过老大可不管我,只把我搂在怀里,让我的背心贴近他的口。虽然没盖上被子,但起码有个可以取暖的热源,总算好过一点。紧贴着背后的那人,发出一下一下压抑的深呼吸声,像喘息也像哀鸣,在我耳边响着:「朕为九五之尊,妻子却瘦骨嶙峋,比之寻常匹夫亦不如…不,比辛者库贱役的奴仆,都不如…」贴得太近,我连他咬牙的咯咯声也听得清清楚楚。不久,就感到滚烫的眼泪一点点滴在背上,然后沿着我的背脊流下。我有点被吓到了,没想到老大会这么动情,泪水在皮肤上流过,弄得我痒痒的,忍不住不舒服地扭动,老大双臂却越圈越紧,沙哑的声音低语:「不要逃,不要躲…我知道,妳怪我麻木不仁,妳心冷了,甚至不屑抱怨,只想静静地走…佳佳,留下来让我补偿妳,好不好…妳我是表亲,本来就血相连,二十年来夫妻恩爱,不要…狠心舍弃…」一代帝王面对自己濒死却仍然倔强的妻子,罕有地低下他高傲的头颅。湿湿的脸颊从后贴着我的肩窝轻蹭,嘴里反复呢喃着千篇一律要妻子原谅的恳求──真个是「千般话犹在未语中,心惊燕好皆变空」的最佳演译。老大现在大概是最了解李十郎在听到小玉说「我愿乞半坟,珊珊瘦骨归墓冢」时的心情了。

我肚子里翻着白眼,暗道:「太迟了,你倔脾气的老婆佟同学已经成功跑路,现在换了一个八杆子打不着、名叫张惠佳的倒霉鬼接了。老大你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拿来不妨,别的我敬谢不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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