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中泽将车缓速拐进胡同,侧头向不远处望过,提醒顾寒江有点思想准备:老爷子摆的场面挺隆重;现在当街大门双开,老爷子立在门洞下,堂兄和师兄弟们列在台阶下,俨然是率弟子出迎的气势。这八成是梨园行里迎贵客的规矩,他也不太懂。
薛骁璔挽着顾寒江的手臂,将之让进客厅上宾位上。顾寒江很懂得礼让分寸,立在座前并不落座,一定要等长辈归坐才肯入座。薛骁璔对此举措更为赞叹,招呼着徒弟们排在他身后,一同向着顾寒江抱拳拱手,几乎是一揖到地,诚心诚意的表达感谢。
顾寒江急忙抢上前,略曲着膝以托捧姿态把薛骁璔扶正身形。“老爷子,您快别这么见礼,实在是令我承受不起呀。中泽,你也快安置其他弟兄们落座。”说着话,一脸惶恐的把薛骁璔半推半按坐进主位座上。“说轻了,您是跟我见外;说重了,承受您这么重的礼遇,我于心难安呢。不是和您解说过吗,往后中泽的事就是我的事,他工作忙了顾不上,您就尽管跟我开口。”
薛骁璔双手拉着顾寒江,将之重新让到上宾位,斜欠着身形解说道:“您是中泽的师长也是他的领导,一手教导他长成、塑性;这些个都是我这做父亲的没能做到的。就算不提眼眉前儿您仗义帮忙的事情,您对我们父子也有天大的恩德。再者这回是这小哥儿几个的‘打炮戏’,亮相儿、身价儿全看这几天的开场了。要没有您关键时刻的鼎力支撑,他们几个就还得被压在中下层级里。与您而言是举手之劳,但与我们却似久旱逢甘霖,是天高地厚之恩。昌华,领着你的师弟们给恩人行礼献茶。”
薛昌华连声应着,从一位师弟手上捧过备好的茶杯,双手敬到顾寒江手上:“首长,我和我这些师弟们再次向您拜谢了!”——顾寒江接过茶杯稍抿一口,安抚薛昌华归坐,转而又对薛骁璔含笑嘱咐:“老爷子,往后可不要这么见外了。您这么一番场面,我还真是坐立不安的。您说往后我要是路过您门前,想进门来看望顺带着讨口水喝,都不敢敲门了。”
“首长您这么说可就折煞老朽了。您能屈驾登门,是给我莫大的脸面,我必定亲手奉茶相迎。”——顾寒江伸手按住老爷子的手:“老爷子恕我不敬拦您一句:您总这么一口一句‘首长’的,我真是听着不安。目前在工作业务上,我再不能忝居‘师长’的称呼,我早就教不了他了;仅只在资历、职务上算是中泽的领导,可私底下他都是叫我‘大哥’。莫如依我的意思,我在您眼前就把官身撂下,算是中泽他们一发儿里,这样大家说话儿也自在些。中泽你快给哥帮句腔儿。”
薛中泽怡然笑对父亲劝导:“爸,您就依我们领导的提议吧。梨园门里的礼数虽则中规中矩,门外人未见得都领会理解。好比我在您和华哥跟前就算看热闹的;自家人倒无妨,换了外人稍有差错的就容易生误会。”
老爷子含笑赞成,并挪位坐近仔细听顾寒江解说体检报告。薛中泽低身抱起循声来找主人撒娇的肥猫,捡了最下首的小座儿落座。‘迷瞪儿’终于滚进朝思暮想的温暖包围中,很快在主人腿上毛顺筋松四仰八叉的躺开。
薛中泽一面抚弄哄逗肥猫,一面和颜悦色与堂兄等人闲聊,暗暗把话题转向:“我今天借领导的光特意回来,也是为个不情之请要拜托华哥和在座几位。从这周开始,估摸要到阳历年底,我这边工作会早晚连班并随时出差,得拜托几位哥哥照顾老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