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飏在大殿中转了一圈出来,见薛中泽还站在露天里,就逗趣说,学知识不要急于求成,得慢慢消化。薛中泽指着歌声起处答道:“我是听有人唱歌儿,在下面林子里。那首歌早前听我妈妈唱过。”伸着脖子望过一眼,好死不死的补了一句:“挺漂亮的一个人。”
“那么严密的树枝遮挡,你怎么知道歌者容貌美丑,难不成你能透视?”——薛中泽暗恨自己差点说走嘴:“听声音啊。这么空灵清澈的嗓音,歌者应该不会难看的。”
英飏含笑批断了一句“谬论”,随即也不多问,招呼薛中泽沿着台侧的石阶下山,再次回到长廊路线上往西走。远远看到石舫时英飏觉得走累了,两人就寻一处长廊小亭,依着一段栏杆长座落座下来。
薛中泽从挎包中取出保温杯躬身递过去,英飏褪掉手套接过杯子喝口茶,施施然说道:“颐和园是总理大臣借兴办清朝水师,操练海军疏通水道的机会,挪用千万两白银为慈禧太后建造的;准确说是给慈禧太后上贡的物件。听着有点匪夷所思吧?且听下文言表。”
英飏借递还杯子挪近了些距离。“过年期间院长打电话跟我诉了好一通委屈,说他何其冤枉,白白替人背黑锅。到最后承认说:截流之举有之,但他根本没摸到钱,全孝敬上边了;克扣之事绝对没有。恐怕你想象不到,春节前夕那个车祸,被从其他渠道上达天听了。工部总长被指着鼻子呵斥说:我已经骂过一次王八蛋工程。如果再因为你们手下人干出的王八蛋事儿,折损掉栋梁柱石,你们就提头来见。由此顺延下来的情形就可以想见了,院长要是说不明白某一笔钱款的来龙去脉,身家性命也将就此丧失贻尽。”
薛中泽另外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慢慢喝着:“我姑且一猜,您姑妄听之。当年的北洋水师因为重建颐和园而缩减经费;今天的金属研发课题也因为极类似的情形,而导致折戟沉沙的结果。老院长割肉饲虎,还是差点遭虎反噬···”——英飏怆然一叹看向不远处的石舫:“只能说是自作孽不可活。也正是为此,我才力求要总长批准,必须从原始运算步骤抓起。”
两人歇够了起身继续往前信步而游,薛中泽解嘲笑问英飏,这个年肯定也没消停吧。
英飏抬手胡噜这后脑勺,笑答:“从年初三开始,十之八九都是抱着东西来找我无偿鉴定青铜器的。这些挂在手边嘴边的小事,不足道哉。恶心的是大年三十那天,院长在我家客厅里哭了近两个小时;族兄来找我时被那情形吓了一跳。那么谦谦君子的人,都被惹怒了,险些叫人上来把老头从阳台顺出去。”——“难怪尊兄动怒。时逢除夕偏有这类死乞白赖、寻死觅活的堵着门缠闹,是够糟心。换了我赶上这事儿,也顾及不了什么修养形象。”
薛中泽双手插着裤袋向前量着步子,他感觉关于金研院中的人际倾轧,还是保持距离的好。因此状似闲在的切换话题,带入了童年听姥爷讲的故事—
梅姓世家素有积善门风,至姥爷一代更甄化成境界。灾荒赈济战时捐饷少有吝色;甚至所在地方上任何贫苦人家有丧事没钱买棺材,就可以到寿材店去求一口棺材,钱账由寿材店与大宅账房按期对结。某年腊月乡中有人染恶疾身亡,向寿材店赊了棺材发送故人。伙计马虎忘记誊账,导致那笔账拖到年三十才被核对出来。寿材铺伙计上门要钱,恰好被梅家老太太撞见,棺材铺要账这么丧气的事儿;老太太气得不行,当着老少族人的面打了儿子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