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十年动乱洗涤打炼后,我以为自己的情感已经足够坚强了,可是刚才看到那个绝望的年轻人,我依然有种暴怒的冲动。”
薛中泽一下下的点着刹车、油门,从后视镜中瞟了一眼后座上仍在感慨的人,释然道:“说句卖大的话,我很早以前就对人性丑陋有了足够适应力。有人曾用一段一针见血的话解释‘行贿’一词:任何人都是有价位的,是‘价位’,不是‘价值’,前提就是境遇二字。我觉得话糙理不糙。当人站到一个可以俯视的位置、高度上,很难想见世间尘俗中,有多少丑恶可以假‘贫困、迫不得已’之名,肆无忌惮地往来横行。”
“你是在讽刺我不食人间疾苦说话太轻巧?”——“我在和您探讨问题,领导上来就扣帽子,还怎么听取群众意见。”薛中泽瞟着后视镜,打岔笑道:“古语曰:询策可博采众家,决策务必确于一人。咱们很快就变成上下级关系,趁现在和您还能以朋友身份讲话,我有必要提醒您。”后座上的英飏抖了抖唇角表示默许。
在研究室楼下重新坐进轮椅,望着薛中泽低下身摆好脚踏板;英飏兀然伸手拉住薛中泽:“你刚才那番话的意思是:在你我之间,上下级、朋友这两种关系,只可存乎其一。我没领会错吧?”
薛中泽轻轻拍着英飏的手,就绕到起身后稳稳推着轮椅前行:“说中一半。工作中掺杂进私人情感必定有失偏颇;这是所有职场中最容易中招的死穴。周全公道或是照顾私情,怎么做都可寻出其不得已借口。出于私心,我自然愿意日后得到仁兄多多照拂;但放于公务就难说要迫使您因私费公,这就有悖于道德准则。若真到那一天,您大可不必动为难之心行不得已之举。”
“小竞,把手给我。”英飏向后牵住薛中泽递进的手:“请送我去实验室,我通知人事科送份人事表格过来。”若在早先遇见这种油嘴滑舌,他一定清出自己视线;但现在面对这样口才、心智了得的年轻人,他觉得放在跟前对自己更加是种鞭策。
大部委旗下三产单位最不发愁人员招聘问题,马秉龙的病假申请表刚送到人事部,接替人就领着随行副手迈进保卫部办公室,召集当日在班及到点下班的员工开晨会。
开会主旨就是几点:一,老黄历过期了,从此后都要照我袁某人的规矩办事。二,马经理休的是长期病假,希望老上司还能回来主事的人可以死心了。三,自感在袁某人手下听差受委屈的人,大可不必屈着自己,日后闹别扭坏了大家伙儿的交情;会后直接交一份辞职书,本经理当场签字即时放行,咱们好聚好散。
袁经理是讲效率性的,开会当中就对部门中可有可无的岗位,大刀阔斧的往下砍。监控编录职务是最先扔进撤编待定范围里的。要能把眼神变成刷子,袁经理是上下左右的把薛中泽刷了一遍,然后敲着花名册冷笑一声:“挺好的小伙子干点儿什么不好,非得像个贼似的躲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小屋里。打今儿以后,撤掉录像编录这个定岗,改为分配给当日夜班轮流完成。原岗人员等候重新编制排班通知。还是那句话,有异议直接去人事部领表(自己填表辞职)。”
散会之后原组领班来找薛中泽,问他是否参加当天晚上的酒局。新领导在会后提出,今晚由他请客,请刚才列会的人一起去门外斜对面的食为先饺子馆喝酒。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袁经理酒里的意思:来喝酒的人就是愿意跟队给我捧场的,没来的人一律都是想走或该走的。
几位在老上司手下当值的领班主管,当然也看出新领导是在探底看行情;商议盘算着不如大家攒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