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年是从西北矿脉窝子警局出身的,煤是黑的,姓江的能是白的吗?‘大檐帽两头翘、吃了原告吃被告’。左手接着煤窑小鬼儿上供,右手拦下煤矿爆炸苦主的抚恤钱。身上背了多少矿难冤魂,他以为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知。
杜友亮在煤炭系统里是个臭虫大的小头头,跳到实地现场就是个只手遮天的角儿。他们之间做过多少见不得天日的交易,都在杜友亮的小账本里。
江春年借口‘重大案件务须遵从亲友回避制’,拼命蹬掉了小组里一个叫王靖玖的重要队员,因为王靖玖的哥哥名叫王靖珲。王靖玖是个‘死爹哭妈宁丧种’,一旦主持查清杜友亮的案子,势必要把他江春年的老底掀翻了。这两个衣冠禽兽早该碎尸万段。就算现在不死,早晚也要被西北矿区那些家人冤死的孤儿寡妇,吃肉、嚼骨、寝皮。
姓陈的是个裤裆里夹脑袋的怂货。手里端把家伙就以为可以把他人性命握在手中了。他在楼顶上举着枪到处瞄,结果没留神打死了栓宝奶奶养的鹅,再偏一点儿就把孩子撂倒了。
你这样生长在大城市里,到月中就能领工资的少爷秧子,怎么可能明白穷乡僻壤的人活得何种艰困?你知道一背篓煤块儿能记几毛钱,五十斤一袋的粮食够一家人吃多久,能合上几背篓的煤块儿,要来回爬几趟煤窑巷道?我们要起早贪黑挣钱养活老娘、孩子,供兄弟上学成人,有错吗?!为这个世界清理掉那些个垃圾,有错吗?!”
眼看着薛中泽被两句厉声质问说得垂目不语,段志国施施然换了一口气:“李竞,在里边儿这么长时间,我一直有个疑问想当面问你,是怎么圈定我就是最大嫌疑目标的?”——“很简单。我从小跟着家里老人学过看骨相。老祖宗几千年沉淀流传下来的学问,尽管现在被喉舌小丑叫嚣成伪科学,但也总有它发挥所长的地方。简而言之,你做的细微整容都是在表层皮肉上做文章,内层的骨相没有变。凭着你早期的正装照片对照,很容易就能合对在一起。再加上你那些欲盖弥彰的反常动作,自己就把自己暴露了。”薛中泽仔细斟酌着措辞深浅尺度,表情漠然回答道。
几乎是话音落地的同时,坐在隔壁看同期传音监控的陆正纲,懊恼无比的一拍巴掌,骂道:“我操他个斜老太太的!江春年这傻逼真他妈该碎尸万段。丫特么误了多少事儿不说,白白搭进两条人命,死无全尸呀。”
段志国脸上的微笑缓缓凝冻最后聚成狰狞,混若要从皮囊中跳脱出的厉鬼本相。“天要亡我,可奈何也。李竞,恨不生同时啊。如果我当年的上级有你一半儿、哪怕四分之一的精明和能耐,我也甘心唯其马首是瞻、肝脑涂地。就比方说现在···别看你年岁比我矮一轮,我也甘心为你这样的人牵马坠镫。”
薛中泽冷笑一声,双手抱在脑后,看似伸展了一下肢体,实则借机搜索两处监听隔间里的动向。情况还算可喜,另一处监听隔间里的陌生人起身走了。薛中泽略微轻松了一些。“不算断章取义的话,我可以这样理解:对于杜友亮和王靖珲而言,你不能为其鞍前马后,就属于顽劣之类,不堪善待。所以你就斩其马首了?对吧。”
段志国攒足力气大吼一声,终于发作起来,封闭的单间里甚至能听到回音:“对,全对!!杜友亮是我的首任连长;因为我不愿意为其利用替他争名,他直到到期转业时,都压着我评级提升指标。然后把黑材料全盘交给他的接替人王靖珲。王靖珲接手排里工作后比杜友亮更是变本加厉。每次出艰险任务回来,其他班组都有个人记功,而只要我跟的班组就最多只挣到集体记功,更多只是排一级列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