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甲苍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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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半载……那是同北辰胤交战之前的事了。”楚王孙慢慢说着,眉心紧拧,看来好像一团被丢弃的破布,声音干涩而平整,仿佛长久以来迫近的死亡威胁已让他觉得太过厌烦劳累:“金银双掌每用一次,便要消耗一点寿命,现如今我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提升攻体之后若仍是得不到龙气,便只有一月可活——半年同一月,也相差不了多久,还不如趁着北辰胤伤势未愈赌上一赌,你说是吗?”

于是元皇四年三月戊申,赤城春意正深,城破猝不及防。出关的楚王孙同东方鼎立精挑了数十名心腹手下,悄无声息来到了赤城以外,没有战书,没有檄文,甚至没有说明突然袭击的理由,便以一种闻所未闻的方式将北嵎都城卷入了一场江湖人的仇杀浩劫。赤城守军对他们的到来无所防备,楚王孙金封人体的功夫比往日更胜一筹,禁卫军队譬如蝼蚁之于参天大树,一时之间毫无招架还手之力,眼睁睁看着楚王孙二人直冲皇宫而去,拼死将他们拦在禁城午门之外。

此时的北辰元凰同往日一样,身披明黄龙袍,肃立在金銮殿上,宫外士兵的惨叫同楚王孙的沛然呼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如同身后龙座那般冰凉真切。殿下满朝文武齐集,望着他寂然无声,反比往日上朝更为肃穆庄严,似乎宫里宫外全被明媚春光分隔成了两个世界。北辰胤也立在其中,微垂着眼睑,神色平和得好像在听一场宫乐演奏,耐下心来独自等到曲终人散。元凰的视线扫过众人,在心里做下了决定,刚说了一个“朕”字,忍不住扭头向北辰胤站立的地方看去,正巧北辰胤也抬头看着他,彼此望入对方眼睛的最深处,交聚的目光溪流般汇在一处化作天地澄明,元凰觉得他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地明白过北辰胤。他于是微笑起来,伸手扶正了朝冠,昂头现出天都帝王的尊贵气势:“楚王孙说得清楚,不要北嵎国玺,只要我父子性命——禁卫士兵非是他的敌手,拦阻抵抗只能徒增伤亡。朕既是万民之主,便不能因一己之私,将千万军士送入死地。”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等待着嗓音在大殿里反复回荡开来:“国破则君死;而君死民不可丧。若能以我二人换北嵎百姓平安,朕虽殒身亦可无憾。”

群臣听到这里,大致明白了皇帝的打算,显露出疑惧不定的神情面面相觑。他们原本抱定殉国保节的意志,以为皇帝必会死战到底,不料平素并不以仁慈著称的元皇皇帝,却因顾及苍生而不愿玉石俱焚。还没等臣下们接话,元凰已提高了嗓音沉声问道:“朕与并肩王去后,北嵎江山黎民,座下谁可经略?”

此言一出,举殿皆惊。不出意料的,回答他的是齐刷刷一片“皇上不可”,以及紧接着捣蒜似的磕头请愿。元凰长笑一声,将衣袖甩在身后,震得面前垂琉击打着发出细碎声响,嘴角微勾带了嘲讽:“哈哈哈,这个皇位,当年朕千辛万苦得来,为此甘愿背负天下多少唾骂,如今拱手相让,却居然无人愿接!那些拥护朕反对朕的朝中大员们,有多少为此断送了性命——如今你们,又都在哪里?”

他震怒之下语气凌厉,更添王者之威,连带着整个太和殿都应和着轰鸣做响,大臣们更是吓得汗流浃背不敢起身。元凰放眼望去,一片倒伏的背脊之中,除了北辰胤,只剩下一身水蓝衣袍的江仲逸依旧拢袖而立,眉眼淡然低垂。他正要发话,见江仲逸忽然抬起头来,沉默着拱手高举至额前,以额触双手,自上而下长揖到地,而后挺直了腰杆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不再像以往上朝时候那样俯脸垂首。——他方才这一长揖,已不再是北嵎宫廷中的君臣之礼,而是朋友间恭敬告别。元凰低吟道“玉太傅果不欺我”,望着江仲逸略一颔首:“——诸卿若尚念旧主之情,从今后当唯江仲逸马首是瞻。”

他随后吐出今生最后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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