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体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呢,玉阶飞重新坐下,叹了一口气。自元凰登基以来,龙脉便不曾安稳,单是数月来尽力压抑脱离地脉束缚四溢而去龙气,便耗费他不少精神,再加上前几日登坛作法,施用乱天诀,已将他的身体承受逼至近乎极限。其实早在元凰束发成人前他觉出龙气异样的时候,甚至当年北辰胤坚持要他出山教导元凰的时候,他就已隐隐约约看出其中关联,此后一面说着要置身事外冷眼旁观,一面却还是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身上的伤病,他起先并未太过上心,只想多帮元凰一些,日后闲来慢慢调养便是,等注意到身体异样的时候,已是一点一滴积累成如今无可挽回的局面。
这几日不曾上朝,听元凰方才的口气,天时紊乱似是拖累了不少百姓遭殃,可是若非如此,便无以说服朝中众人同意迁都。牵连无辜是他所不愿见到,但如今四族虎视眈眈,中原伺机而动,北嵎危若累卵,若能借此计换来一代明君固守社稷,总好过将国家交到昏庸无能者的手里,生灵涂炭。纵然为此逆天损寿,亦是他应当承担的劫数。——“泽国江山入战图,一将功成万骨枯”,玉阶飞自嘲地笑笑,这本是北辰胤少年时喜欢的句子,他还曾当街把酒,为此同北辰胤彻夜争论,而今自己竟也成了这样子的人了。他站起来,想将今晨煎好的汤药温热以后服用,一时动作太急,轻咳了数声,缓缓放下掩着口的手掌,掌心中赫然已是鲜红一片,在午后洁净的光线里宝石般夺目璀璨。
不出元凰预料,翌日朝上玉阶飞请迁龙脉的奏折又一次遭到大多数朝臣的固执反对。玉阶飞据理力争,侃侃而谈,数字大臣们理屈词穷之后,只得一口咬定先祖建都于此,后世不得更改。眼看两边僵持不下,元凰担心玉阶飞的身体,想要退朝,却突然接到边关传来的加急消息,神武侯旧疾复发,卧床不起,四族联军乘机进犯。副将夜非临危受命,死守边城,眼见不济,命人星夜赶回皇城求援。
元凰垂下眼睛,扫视着前一刻还誓死捍卫先祖基业,此刻却面带错愕仓惶的臣下:“神武侯一生征战,未尝一败,病危边关之中,实乃家国不幸。如今边关告急,卿等谁能相替?”
朝堂上洋溢起令人尴尬的静默,元凰敛了眉目,冷冷盯着刚才因反对迁都而慷慨陈词的众人。这时自争论开始便一语未发的北辰胤排众而出,面色凝然,沉声禀道:“臣愿率兵驰援。”
他话音刚落,诸人才恍然大悟似的,纷纷抚额称庆:“三王爷若愿出战,则四族授首,边关定矣,实乃我朝之大幸啊。”
北辰胤冷笑一声,并不接话。他已有十数年未曾厉兵挂甲,在北辰禹为君时候更是少有兵权,但少年时助随武侯击退和巍一役让他在四族间声名鹊起,边关将士更是仰慕他有如战神。而今皇城局势未稳,群臣疑神疑鬼,早希望能借故将他调离皇城,以利查问元凰身世,却又惧怕他的势力庞大,方才谁都不敢先提让他领兵出征。家国有难,他自当慨然以赴,却着实不放心将元凰一人丢在眼下危机四伏的皇城。此番若非事有危殆,他绝计不会主动请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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