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湘看着他道:“热恼焚心,如堕火窟——他虽昏迷不醒,未必便比你我更难受——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跟落地狱受刑煎有什么区别?”
顾七被他说中自己心思,惊道:“哥哥心里,也跟我一样担心,一样难受是吗?”陈湘道:“我虽担心,也知道再担心再难受也于事无补——恨意如宝剑双锋,既伤人,又害己,有那精神不如干点儿有用的事。”
顾七点了点头,道:“可我能干什么呢?我现在是真的后悔不该随便伤人,害人害己,可是做过的事如同泼出去的水——杀了的人也活不转来,是不是我给他们抵命,大哥就能好了?”
陈湘吓了一跳,“啪”一掌拍在他背上,道:“你胡说什么?他一个人这样还不够,你还要死要活的?”
顾七背上鞭伤累累,疼得“嘶”了一声,却知陈湘是太过担心自己才至于此,哀声道:“哥哥别生气,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是个不祥之人,自从进了这个门,气走了哥哥,连累得大哥几番受伤,如今更搞到生死未卜——哥哥,是不是因为我罪孽深重,才带累大哥至此?我昨天做了一夜的噩梦,”
昨晚的噩梦他简直不敢回忆——征战中那些血淋淋的惨状他从来没放在心上过,但那些人昨天夜里却一次次换成了自己爱人——他杀过的人不知有多少,早已见惯生死,就像死一只猫死一只老鼠;他自己也曾被人追杀得如过街老鼠一般——即使最忠心的侍卫死了,他也只想到如何对策、怎么补偿,连同自己受的伤流的血,他都可以一分一厘换算代价和成本——去向敌人讨回来!
他不怕死,他杀人的时候就觉得人人都难免被杀,自己也不例外,多杀一个便赚一个——可是老天就是这样恶毒,把世上最美好的东西给了他,然后再硬生生地夺走——他已经习惯了那温暖的怀抱,他不要回到那孤独冰冷的过去!让他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死掉,他想起来就吓得冷汗淋淋!让他的心疼得喘不过气来,让他不敢再闭上眼睛——没有他的日子,他不知道怎么过!
陈湘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述说,觉出他的身子一阵一阵战栗不定,禁不住伸臂将他揽在怀里:“阿七,你别胡思乱想——峋风不会有事,也许他只是太累了,要睡一阵子。你也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我也是你哥哥!”
顾七伸臂搂住他脖子,恍恍惚惚间,又是大哥把自己搂在怀里。陈湘素来持重,轻易不与人肌肤相接,此刻一个绵软的身子紧紧贴着自己,倒想起以前灾疫流行时那些伏在自己怀中的孤儿——平日凌厉如刀的一个人如今缩在自己怀中,俊秀的眉毛痛楚的蹙着,那样单薄而无助!
陈湘心底一股慈爱升起,听他低声咕哝着“别赶我走”,遂轻轻拍着他柔声道:“有我在这里,不会让你走——别瞎想了,睡一会儿吧。”知他昨晚没怎么睡,边说边揉按他脑后几处经穴,听他叫了几句“哥哥”,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陈湘叹了口气,看他睡实了,抱着他平放到床上。哪知他紧紧贴着自己,一掰他的手他就乱动乱抓,如同孺子依母,不贴着自己就睡不安稳——陈湘知道他这是心思太重,猝逢大变之下极度不安,所以昨晚才会噩梦连连——其实自己何尝不是担心之极,心里头空得害怕?怀里有个暖暖的小东西感觉真好——这种实实在在的填充感让他觉得踏实!
直到绿烟端了一盆水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