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边思绪万千,那边凌琛却已经瞧完了邸报,抬起头来,道:“工部派侍郎何广生到饶州,洪州等地征集大木,运往潭州——这是工部的事儿,却写在兵部邸报上,又是送到潭州,可是为了造舰出海?”
凌毅摸摸胡子,问道:“你瞧朝庭突然打造水师,却是为了什么?”
凌琛皱眉,心想现在东南沿海并无倭寇水匪等事,南越王亦臣服朝庭,那便只剩了一处需用战舰……他俊秀眉峰拧在一处,低声道:“新罗半岛!”
凌毅赞赏地点头,凌琛却又犹豫起来,道:“新罗,百济,高句丽,及南部三韩诸国,虽互相扰乱不休,但一向是对我大浩臣服的。朝庭如何忽然要打它们的主意?”他抬头瞧了父王一眼,把“隋炀帝征高丽”的话头咽到了肚子里。
凌毅摇头道:“高句丽朝堂混乱,权臣辈出,什么样的心思都可能有。现在把持朝政的高彦真便是个不安分的,几番入朝,都是要与自己的家族要封赏,只怕也有篡位的心思——这样的人确实应该防备。”
凌琛皱眉道:“可是,父王,现下国家哪里是能够远征高句丽的时候呢?”凌毅怅然点头,道:“高句丽蕞尔小国,一上将足以震慑,东汉耿临,西魏毋丘俭之战,皆是如此。若要水陆并进,灭国绝祀,非有汉唐之力不可。冒然轻进,只怕……”他苦涩地咽了一口唾沫,不说话了。
凌琛小心问道:“父王可要上书朝庭……”凌毅摇头,道:“帝国征伐新罗半岛,水路不论,陆路必以我北平府军为主。我若上书反对,妥妥的一项‘畏难避战’的罪名……是你宣的皇帝遗诏,新君本就有了疑惧之心……”凌琛低了头,咬牙不语。
凌毅瞧着他眉峰深锁,一笑,道:“傻孩子,你宣了先皇遗诏,天下皆知。皇帝哪敢轻易动咱们凌家?他也怕民心似镜,史笔如铁呐——咱们且说眼下,是否对高句丽用兵,还只是一句猜测,我北平府也只能先做防范罢了。若当真要出征新罗半岛,你说,咱们最大的隐忧是谁?”凌琛想也不想便道:“温郁渎呗,还能有谁?”
凌毅点头道:“昔日太宗征高丽,还要防备背后的薛延陀,我们岂能不防北戎——”他捋着左颌下的一缕长须,坏笑道:“儿子,你收的北戎人头,可派上用场了……”
凌琛静默一刻,大叫道:“父王,我可是你亲儿子!”
凌毅笑的老谋深算,道:“你现下知道老子是你亲爹了?刚才对亲爹满嘴瞎话的人是谁?你既要把人头送给温郁渎,问他个不遵盟约之过。那这出使北戎,扬我国威的使节,自然应当是我大浩的滦川公啦?”
凌琛嚷嚷道:“我才不去北戎!”心道那人头本是拿来敲诈温郁渎的,谁想父王会用来做这么大一篇文章?其谋篇布局,操心劳力之处不计其数,果然是桩大大的苦头!他眼珠一转,又道:“我病刚好,你就要把我扔到那茹毛饮血的鬼地方去,母妃非念叨死你不可!”凌毅瞪他道:“少装腔作势,拿你母妃来压老子!你养老虎的事儿还是我帮你在你母妃面前说开的呢!”凌琛怪叫道:“你帮忙?母妃都点头了,你才敢敲边鼓,马后炮放得响——”凌毅大怒道:“死小子你又皮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