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奕见他激动得不能自已,不由得也有些鼻子发酸。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在过世二十年后还会有人如此怀念,还会有人如此追忆。那一瞬间,他素未谋面的父亲突然摆脱了抽象的概念和剪影,逐渐蜕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或许在二十年前,林九思与云中则鲜衣怒马、年少轻狂;他们肝胆相照、纵马飞歌……然而一切都毁灭在了那一刻的杀戮与残忍之中,这该是怎样的一种痛心,又该是怎样的一种哀悼!
林九思止住了笑声,微微阖上双眼,仿佛在竭尽全力将泪意深埋回心底。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眼中流露出温暖而真实的笑意:“孩子,这么多年了,你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吃了不少苦?你长得像你母亲,但神情却像你父亲……”
“我……我很好。”云奕也不禁有些激动,先前对于六大世家那些淡漠的情感、胡乱的猜想在此刻统统抛在了脑后,眼前的长者不知在江湖上经过多少风雨,却仍然在见到他时如此失态,想必当年林家对云家也是义薄云天。他的心性本就至纯至善,谁对他好,他便不顾一切想有所回报,林九思如此明显的关爱与回护,更是让他感到父亲般的温暖与爱意,于是他忍不住绽开一个明亮的笑容:“谢谢林伯父关心,我当年被我娘拼死送走,这些年倒也没吃过什么苦。”说罢,他便将流英谷的日子大致概括了一下,将寒英剑、梅濯令等事也大致说了一遍。流着泪的殷素娥听完,不禁哽咽道:“好在上天庇佑,你没吃什么苦……”话还未说完,便再度流泪不止。
“好了,夫人,奕儿这孩子不是好好的?”林九思安慰了一下他的夫人,又向众人苦笑道:“女人家就是如此,当年她和云夫人的关系很好,难免激动了些。对了,”他看了云奕一眼,捻须而笑:“当年我林家与云家还曾指腹为婚,定下一桩亲事,想必奕儿这孩子还不知道。”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云奕,就连顾景行都愣住了。顾栖迟点点头,也笑道:“不错,林兄不提,我险些把这事给忘了。当年林夫人与云夫人指腹为婚,言道,若是腹中孩儿具是男孩,便结为兄弟;若是一男一女,便结为夫妻。此事我六大世家均知,现在奕儿这孩子也长大了,林兄,你女儿呢?”
林九思笑道:“采薇这孩子,肯定跑去找朱家小姐玩去了。”说罢他对殷素娥道:“夫人,你快去找找。”
眼见自己就要被迫见到那个林家的小姐,云奕禁不住出声道:“我……”却被顾景行暗暗扯了一下袖子,剩下的话便吞回了肚子里。他向顾景行投去诧异的一瞥,顾景行仿佛看出他想说什么,向他抬了抬眉毛,摇了摇头。
“奕儿。”林九思唤了云奕一声,语气温和,“先前听你说,你师父命你出谷重掌青阳盟,梅濯令在你手上,不知可否给伯父一观?”
云奕点点头,伸手入怀,忽然摸到自己早晨匆匆揣进怀里的两个馒头。他暗自窘迫了一下,掏出梅濯令,递给林九思。
小小的令牌据说是由梅花树根雕成,上面刻着六朵小小的梅花,中间四个篆字“肝胆相照”。林九思翻看了一下将它还给云奕,叹道:“梅濯令虽说是青阳盟盟主的信物,但象征意义更大些。当年云家虽世代习医不习武,却悬壶济世,侠肝义胆,我其余五家尊云家为盟主,也是心甘情愿。梅濯令,便如同我六大世家的情义一般。今日云家尚有后人,青阳盟自然由云家后人掌管,我决无异议。”
云奕不由得一呆,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林九思。他没有想到,重掌青阳盟居然如此容易,仅凭一枚小小的梅濯令,林家便已承认他是青阳盟盟主。
“林兄果然高义,顾某自叹不如。”顾栖迟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