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心中无事,躺下未及多久就沉沉睡去。
夏春朝躺在床上,两眼望着头顶蓝布八宝顶子,全无困意,满腹的五味杂陈。念及这些年在陆家那番操劳辛苦,并受的委屈,那咽下去的眼泪顿如泉涌,浸透枕巾。这般躺了半夜,方才睡魔来袭,合目睡去。
再言柳氏回房,见老爷陆焕成换了家常衣裳,正在明间内坐着,手里把玩着一方古砚,心中便很有些不耐。原来这陆焕成平生有一大爱好,便是收集古玩并名人字画。只是他眼力低微,真伪难辨。常有些闲人散客,看他家中有钱,投其所好,将些破坛烂罐,使匠人做旧,拿来骗他钱财。他在这上头吃的亏,也就很不少。他一年的俸禄,大半都填了这座坑,全然不管家中衣食艰难。那陆贾氏是全然不管原由,只怪柳氏不会持家。故而柳氏每每看见丈夫摆弄这些,心中便要生气。她又不是个耐烦的,两口子时常在屋中为此事口角。
因她今日有事要同陆焕成商议,只得压了脾气,上前先好言问道:“老爷又得着好物件儿了?”陆焕成甚是得意,捻须说道:“不错,这是衙门里王四儿寻来的。说是一落魄秀才,祖上传下来的一方端砚,出的极好的凤眼,又是有年头的东西,还有前朝书法大家的题刻,当真是难得。这人进京赴考不成,没了回家的盘缠,险些流落街头。没计奈何,只好将这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变卖。那王四儿知道我爱这个,便替我拉了线。我去看了,那人一口就要三百两银子,咬死了就是不松口。好说歹说,总算还到二百五十两,就成了。你瞧瞧,这砚台凤眼出的多好,石质坚实,润滑细腻,还刻有竹梅花样,当真是好物!”言罢,更有些摇头晃脑。
柳氏不通此道,只听他说起花了二百五十两银子,便问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就好买这个砚了?”陆焕成不以为意道:“我自然没这些现银,就记在铺子里账上了。”
交错
柳氏闻听此语,虽有几分不耐,但因花的不是自己的银子,也就不去管他。又因有那件事同他商议,便将这古砚乱夸了一通,说的陆焕成高兴了,方才道:“老爷,这春朝进咱们家门,也有个五六年了罢?”陆焕成于儿女事上是素来不上心的,又哪里记得这些小事,当下并不接口。
柳氏见他不应,又自顾自说道:“她十六岁上嫁进来,交新年二十三岁,到现下差不离也有七年了。这几年,勇哥儿待她虽好,但子嗣上总不见消息,叫人难免不焦心。再则,春朝这孩子虽然能干,但如今家中事情委实太多。铺子里、庄子上的账目都是她一人打理,还有一家大小衣食采买、四节八庆、人情往来,都在她一人身上。我看她每日起早睡晚,着实辛苦,实在心疼。便想着再寻个人进来,一来是为咱们陆家香火着想,咱们这样的人家,总是开枝散叶多子多福的好;二来,也好帮衬帮衬媳妇儿,叫她也省些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