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无主已有一月有余,而紫禁城终于迎来傅歆登基第二年的初雪。
傅瑶已换上黛青色荷叶纹的风毛衣裳,外披了银狐皮及地的大氅出了门去。外头是一片的银装素裹,今岁天冷得极早,不过十一月中的日里就已是刺骨之寒。傅瑶手托烫金暖炉与灵芝说笑着前往金龙殿侍奉,那是她独得的上上荣宠。
傅歆正握着硬毫批着成堆的折子,李拓在一旁躬身为其研墨。那李拓可是个人精儿,见傅瑶来了便笑着退下,傅瑶浅笑上前接替了李拓的活计,倒也不乏默契。桌几上的龙涎香烟晕袅袅,和着傅歆英挺的侧颜让傅瑶心里有着阵阵愉悦。即便长期的研磨使她腕部微微发酸,看着傅歆投入的神情亦使她甘之如饴。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良久,傅歆终于从成山的折子中脱身。见中年臃肿的李拓忽而换成了风华正茂的美人儿也是莫不惊喜,执过傅瑶的手见还是温温的也就放心了些许,连声笑道:“瑶儿来了怎么也不通报一声,白白做了这下人的活计。”
傅瑶就势清甜一笑,将桌上晾得刚好的碧螺春端给傅歆笑道:“侍奉陛下原是臣妾的本分,又何来的怨言呢。况且臣妾不让李公公通报,也是怕打扰了陛下批折子挨骂罢了。”说罢又笑着递下傅歆喝过的碧玉茶盏,轻轻置于原位。
傅歆望了望傅瑶通透深邃的眸子,垂下眼敛道:“瑶儿,朕有一事相问,你可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朕。”
傅瑶叫他盯得也收敛了笑意,垂手而立郑重其事道:“臣妾一定知无不言。”
傅歆缓缓露出了笑意,抚着傅瑶的手略轻松了些道:“你也无需那样紧张。如今木已成舟,朕不过也是多此一问罢了。当初你倾心于朕,又如何答应了与贺明轩的婚事。而贺明轩的失踪,你又了解多少?”
傅瑶微微一愣,傅歆这话便是疑心她利用了贺明轩而后施媚重回他的身边了么?原来他即便给了自己异于常人的荣耀,还是无法将全部的信任和盘托出。傅瑶心下涌起一抹难言的酸楚,她的确恨毒了萧婕,在这后宫中也算不得干净了。但那样低俗献媚的手段,她还不屑于去做。
于是蹙眉跪下,不无痛心道:“陛下此说是疑心臣妾算计了陛下么?更或是听信了小人的谗言要加以试探?臣妾虽是小女子,及不上陛下雄才大略,却凭着对陛下的一片真心,也断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当初与贺明轩誓婚,也是遵从陛下旨意的缘故。而瑶儿当初情景,萧容华与太后娘娘苦口婆心,臣妾又怎能拒绝?只盼着陛下日后能多想起臣妾几次,臣妾也能多入宫话话家常罢了…”
傅瑶这番话说得极是动情,傅歆亦眼角湿润,忆起那些日子她的不易,亦不好多加苛责。连忙柔声哄着她起来,傅瑶含了泪执拗着不肯起身。傅歆叹了口气,缓缓道:“朕真是误会你了,朕钟爱的瑶儿又岂会是那样的人…真是该打该打。”说着拍了两下自己的嘴,见傅瑶笑了才推心置腹道:“只是瑶儿。你就从未疑心过贺明轩逃婚的动机么。你既肯嫁给他,必是他与你颇为投契你才肯的。朕的瑶儿,绝不会将就了自己。而那样的诚心,又为什么退却了呢?朕也曾想你我如今已是这样,朕也不想追究。可有些事不讲出来在心里就是一道坎,你可以不在乎,可朕不行。”说罢将傅瑶扶起,语气中已有了苍凉哀求的意味:“瑶儿…你告诉朕,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