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槛露华浓。外头的日光温柔地流泻于夕梨宫的软木梳妆镜台,迎着淡淡光泽的椭圆形铜镜,傅瑶定定注视镜中的自己。
她依旧年轻美貌,瞳中的坚毅与才情不输于紫禁城中任一风华正茂的娇俏容颜。轻启朱唇,雪白的贝齿一笑无方,那些日子好似已是浮光掠影,再也激不起点大的波澜。身披霜色柳纹纱质曳地长裙,层叠的裙裾极轻盈流畅,以新鲜茉莉花汁焚身沐浴,只求在举手投足间散淡淡幽香。此刻春寒料峭,尚不足为暖,傅瑶不加外套。闻说傅歆曾在夜色中对着一方白梅丝帕愣愣出神,傅瑶太了解她与傅歆的症结所在,所以她便要这样柔弱得洁净到底,讨好着,迎合着帝王那点不为人知的龌龊心思,求取自己的尊严与富贵。
在紫禁城中,尊贵与辱没,从来都是仰着傅歆的鼻息。但愿自己摒弃惯爱的远山黛,细细勾画他爱的一弯柳叶,这样微小的心思,不会让人讨厌。她依旧白皙,只是脸上失了少女应有的红润光华,取来南召进贡的品红胭脂匀面,指尖所到之处,无不完好的掩盖了由心而生的苦楚。傅歆知道她过得不好,亦怕触景生情,从不加以探视。她偏要让他看见她娇娆的风姿,堕落着他的心智,无所顾忌的加以垂怜。她要傅歆跌倒在她的裙裾之下,给予萧婕以致命一击。
梳洗罢,已是亭午夜分。十五的月儿圆润当空,旁的云雾氤氲袅袅。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婵娟中的山峦轮廓遥远而缥缈,不知一时迷了心智的月桂仙子可否也懂得高处不胜寒的惆怅。窗上的素色帷帐被夜风拂的瑟瑟而舞,周身发散的茉莉花香清淡妩媚。那一夜,往昔含苞吐芬的骨朵儿终于绽放它本应有的鲜妍曼妙,百转千回,终是只为他一人而开。
金龙殿。
傅歆疲乏地批完最后一本奏折,明黄的寝衣遍绣金龙出云的纹样,楠木案几上赤金蟾蜍香炉缓缓散出龙涎香气,那香气太浓,以致默立于寝殿门口的傅瑶都闻得一清二楚。他原是不用那样重的香的,这些日子前朝事忙,几乎不休息的傅歆只靠源源不断的参汤吊着精神。白日里红光满面,此刻独自而坐,俊朗的面上皆是憔悴寥落。伸手取了冰凉醒神的薄荷脑油匀于太阳穴处,复而睁目眸中有了短暂的清明。以帕子轻拭额头上的薄汗,翻转时隐隐献出一枝绣的清丽的白梅。
傅瑶遣退了门口侍奉的奴才,整理仪容后规矩进了金龙殿。李拓正为傅歆添上一杯安枕所用的安神茶,动作行云流水。傅歆太累,以致不曾发觉傅瑶的靠近。耳聪目明的李拓忽而转身与傅瑶四目相对,毕竟是在宫中浸淫多年的老人了,短暂的诧异过后面上立即换为妥帖而了然的笑意,恭谨地俯下身去行礼道:“原来是瑶公主,老奴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