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伤心,还是为连生叔高兴,一时流下泪来。
“既有了这样的事,他们是断断不能留在这里了。”爹爹这样说,我是明白的,世俗礼教严苛,他二人的脊梁骨会被人戳断的。“你也知道,皇上说了,御窑厂责任重大,让我好生请医延治,督陶官一职,依旧先任着,慢慢再查访合适人选。这样也好,就让他们去异地他乡,凭着手艺弄个民窑作坊,好生过生活去吧。唉……”
我仔细观察着爹爹的表情,小心地询问道:“那连生叔知道爹爹的意思吗?”
“我也是和你连生叔商量好了,所以才告诉你的。他们,不日就要离开景德镇了……”
我听了暗舒一口气,却又十分伤感难过。为什么我最美好的年华才开始,就不断经历伤痛别离?难道,这就是成长的必经之路?是必然的代价?
我知道爹爹是难受的,是有心病的。但是这样的结局,对于他们三人来说,也许是最好的,都是解脱。只是,连生叔真的要离开了,那么疼爱我迁就我的一个亲人,今后就真的天各一方,再也见不到面了。
我心疼地看着爹爹憔悴的面容,挽着他的胳膊,认真道:“爹爹,女儿会永远陪着你,照顾你!”爹爹欣慰地看着我,强颜欢笑道:“我的好女儿!”
突然我又想起在京城时,陆钧尧曾经提到皇帝除了下旨放人,还另有旨意。但回到家今天已经是第四日了,我却没听爹爹提起过。于是便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爹爹,皇上既然还让你继续担任督陶官,可见很看重爹爹,所以,‘那件事’是不是就是彻底了结了啊?”
爹爹微微笑了笑,又带了一丝苦涩,道:“也可以这么说吧。只是,皇上此次派来的特使,还带来了太后的一道懿旨。”我暗暗道,陆钧尧果然说的没错,但只是没想到是太后的懿旨。爹爹顿了顿,继续道:“三个月后,便是当今太后的寿辰。因是六十大寿,太后兴致很高,便降下懿旨,让咱们御窑厂和京中的珐琅局用心思各烧一款瓷器,待她老人家寿辰礼时呈上,由她亲自评定高下,胜者重重有赏。”
我心下暗想,早些年,西洋人和西洋艺术进入中国,其中便包括“珐琅彩”。只不过中国人把西洋的珐琅彩根据中国国情进行了改造,由西洋的金属胎画珐琅改成了瓷胎画珐琅。当今皇上喜爱珐琅彩,还特地在紫禁城内设置了珐琅局,专门烧造珐琅彩瓷器。景德镇御窑厂往往每年都还要为珐琅局专门烧制优质素白瓷胎,供他们绘上珐琅彩,再烧造出珐琅彩瓷器。不仅如此,当今皇上还请了很多西洋画师进入宫廷画珐琅彩。西洋画与中国画的重写意、求传神不同,而是重科学、求逼真,因而这些由西洋画师亲自绘画并由专门工匠烧制的珐琅彩瓷器,造型优美,更兼颜色鲜艳、画面逼真动人的优点,因此是独一无二的皇家御用瓷器。
“爹爹,珐琅局仅仅烧制珐琅彩,我们御窑厂则重点烧制时下流行的青花瓷和一些颜色釉、五彩瓷器,并一些仿古瓷器等,两家历来两无干涉。此次竟要同台竞技,爹爹是如何打算?”我疑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