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恒闻言色变,禁不住松开了手。他缓缓坐起,重新着衣,看向枯木般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的叶铮铮,缓声道:“我们出去坐下谈一谈吧。”
这次的话题是周自恒开启的。叶铮铮在沙发上坐好后,他便问:“你是怎么想到的?”
叶铮铮苦笑着诚实答道:“很好想到呀。正业康正好是那波IPO暂停后第一批上的,我往前推推,就大概能估出它报材料、排审批的时间了。那时候程聿正好在为两家公司上市的事发愁,他要愁的事太多了,我虽然不清楚细节,但我好歹也在投行实习过,知道搞定媒体是投行的工作之一。媒体的人,听起来没什么了不起,但真要明刀明枪地惹到了,也没那么容易收场。程聿找的人,是我爸在培训班的同学,我在我们学校食堂陪他们吃了多少顿饭呐,哪能不认识呢?我去鑫和都是人家给推荐的。我自告奋勇帮程聿牵了线,以程聿那钻营的能力,估计又借此认识了些人,解决个小记者收黑钱、采访被打的事,不在话下。而且,我还不清楚我爸?老爷子最见不得记者们的这种事,程聿几句蛊惑,没准还是他给出的主意呢。我又问了问我妈,我爸当年被举报的细节,基本也就能对上了。”
“所以,你也能想到是谁举报的你爸了?”
“对啊。那时候,正业康跟你们的恩怨,都过去一年多了,你们想查的,起码最基本的情况,应该都查得差不多了。再按时间推推,程聿都奉子成婚娶了领导的女儿了,你们一时半会儿动不了,那就只能先动动我了,反正我就算这样,都没跟他分手,肯定是同盟嘛,那就各个击破嘛。我家那边再怎么说,也不如中心枝繁叶茂,我爸又是那么个情况,好弄得很。”
“那不是应该你恨我么?怎么变成任我讨债、为所欲为了?”
叶铮铮幽幽叹息:“想恨啊,但恨不起来啊。你看,你的设计,反而让我家因祸得福,日子过得不错。尤其是这两年,我爸当年的同学、同僚出事的不少,我家也没受到什么牵连。要换作我是你,这番弄巧成拙,怎么能甘心呢?”
她的第一句话,便让周自恒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她放不下他,不管他是个什么样子,她都已经情根深种,放不下他了!至于她之后说的那些,在他看来,都是借口,他压根没听进去一句。他只是不断在内心感激老天待他不薄,这哪是她家因祸得福?分明是他啊!如果不是这番意图报复的设计,他怎么可能注意她、认识她、爱上她,并且被她爱上?狂喜之下,他便有些手足无措,方抓住她的手,又放开,想摸摸她的头,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去,只是一脸傻笑地看着她。
叶铮铮被周自恒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困惑地打量着他,他的表情似了悟、似感激、似热切、似欢喜,无一不在她的猜想之外,令人费解,反让她变得更加踌躇不安。她忍不住脑补起了他的想法和手段,想着想着,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脱口说道:“你打什么主意都行,但不能打孩子的主意!事情是我惹出来的,祸不及下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