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财物换取安宁。而且宫廷用度太奢,皇上对王公宗室及朝臣赏赐不节,所以越发入不敷出,以熙宁元年为例,全国总收入仅一亿一千五百一十二万银两,而支出竟达一亿三千一百八十六万银两,短缺金额达一千五百七十二万银两之多。如此数目如何弥补?只能加重税收,所以人民生计日蹙,苦不堪言。另外,国家机构庞大,官吏人浮于事,四十年前,全国文武官员只有九千七百人,而今正式官员猛增至二万四千余人,而等待差遣空缺者,多达十万之众。故此要改变窘境必须变法度、易风俗。现今推行的新法各有所利:青苗法、农田水利法救济农村;方田均税法整理财政;免役法、市易法、均输法兼顾农村与财政;保甲、保马则可整饬军备,如何不好?哪里又不可行?"
他越说越激动,双颊泛红,额上已透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庞荻取手绢亲手给他拭汗,柔声道:"我并非说变法不可行。记得父亲曾给我说过苏子瞻的一段话:'寒暑之极,至于折胶流金,而物不以为病,其变者微也。寒暑之变,昼与日俱逝,夜与月并驰,俯仰之间屡变,而人不知者,微之至,和之极也。使此二极者相寻而押至,则人之死久矣。'冬天之严寒与盛夏之酷热差异何其大也,但一年之中寒暑交替不知不觉就过了,人们很难感觉到其中变化就是因为气候是一天一天慢慢地变的。白昼与夜晚也是这样,天色渐渐地由暗转明,再由明转暗,中间过渡得好,人们有时间去适应,所以觉得一切都很自然。如今突然变法,涉及范围又广,就如酷暑骤然转为严寒一样,让人如何好轻易接受?莫如缓缓而行,才有良好的效果。"
王雱颇不以为然:"依我看来,他不过也是个意志不坚、朝令夕改之徒。仁宗嘉祐六年,他曾在《御试制科策》中论道:'天以日运故健,日月以日行故明,水以日流故不竭,人之四肢以日动故无疾,器以日用故不蠹。天下者大器也,久置而不用,则委靡废放,日趋于弊而已矣。'此段'动而不息'之论,何等激越!而你说这段'寒暑之极'之论,则实为反对'骤变'之说,近于因循苟且之习。"
庞荻辩道:"当时朝廷旧臣因循苟且,不思变通,所以他发出'动而不息'之论意欲'涤荡振刷',破旧纳新,故言辞激越。而今'寒暑之极'论,是觉贸然骤变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所以建议缓而行之,变法节奏应切合宇宙运行之天道罢了。"
王雱闻言不禁笑道:"那苏子瞻究竟有何魅力,竟让你们这些女子一个个如同中毒一般听他信他?你可知连圣上也觉得他文人之气太重,清谈之风甚浓。晋代衣冠成古丘,清谈也可误国呀!"
庞荻还欲反驳,轿子却已达相府门口。王雱飞快地吻了她的脸颊一下,说:"与朝臣答辩总觉很不快,但与娘子交流却觉颇有趣味,只是今天到此为止,我要进去见父亲了。"
庞荻无奈答应,与他相继进府。
进府后,庞荻只觉眼前景象与出门时大异,家中院落显然是仔细打理过,十分整洁,花园与厅房中更是多了许多正在应季而开的鲜花,姹紫嫣红,一片生机。家中奴仆见了她均赶来施礼,纷纷道:"祝少夫人生辰快乐!"
庞荻知道今日是自己生日,但没想到嫁到婆家还有人记得,很是惊喜。转头看王雱,他含笑说:"为了让他们悄悄收拾,所以今日诓你出去逛了一天。快去房中换身新衣,我让璇玑给你准备好了。然后到厅中来,叔叔妹妹都来为你庆贺呢。"
"你怎知今日是我生辰?"庞荻问。
王雱轻点她的俏鼻一下,道:"笨阿荻,难道我当初谴媒纳聘时会不问你生辰八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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