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欲望:野村情事

第89章 中学(2 / 2)

春生所在的学校建在距离县城三里地的一片野地里,说是学校,其实就是一排青砖瓦房,没有院墙,没有宿舍,没有篮球场,房子的前面就是一片空地,四周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初春刚过,万物一片生机盎然,湿漉漉的野地里嫩绿的小草已经开始冒起了渐渐的绿叶,迎着暖暖的春凤。他深深地呼吸着早春的新鲜空气,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做大官,让爹和娘顿顿都能吃上窝窝头。

这所学校是后来的县一中,也是后来十年动乱中闹革命的先锋--风雷中学。他在这里断断续续整整生活了8年,最后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北京的清华大学,是嘎子沟第一个飞出土窝的金凤凰。五十年以后的一天,一个衣冠楚楚的老人走进了这所学校,那时学校里已经焕然一新,处处是崭新的楼房,一排排校舍和教学楼巍然挺立,地面和墙壁一尘不染,学生们各个笑逐颜开,幸福的灌溉着各种文化知识。他在学校里

慢慢来回走着,逗留了很久,看着这里熟悉而又陌生的一草一木,眼眶里充满了泪水,当人们问起他的时候,他很自豪的说:“这是我的母校,我在这里度过了最美好的少年时代,我很幸福!”

春生来到学校里,先到教导处办了入学手续,交了学费和学杂费,三年的学费一共是十二块五毛钱。然后和几个同学开始寻找可以安身的地方,他们一起住在了距离学校不到二里地一户老农的家里。这户老农家一共五间房子,三间青砖平房,两间土打的偏房,上面用高粱杆子蓬了个顶,顶上糊了一层薄薄的泥就算完事了。本来人家打算用来做厨房的,听说有钱收,就显然应允了,房租是每月一块五毛钱。几个人一起合租的话只需每个人几毛钱。屋子里没有床,也没有窗户,白天他们一起到学校上课,晚上的时候就回到这里休息,通常是打地铺,褥子的下面铺了一层厚厚的茅草,冬天也很暖和,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大家还是点着黑黑的洋油灯,一直学习到夜深人静。

春生刚到学校的时候给他刻骨铭心的记忆仍然是饥饿:食堂的饭总是不够吃,质量也很差,稀得能照出人影,去的晚的话早就被别人洗劫一空了。春生的脾气很好,不忍跟比他年纪小的同学抢饭,于是就饿着肚子上课,值得幸运的是每个星期一早晨,早自习老师作例行检查,让大家都把脑门扬起来让老师用食指按一下,有坑者即为浮肿,待遇是发给一张小票,可在这一周内的中午到学校食堂领到一铁勺煮黄豆。由于每个班浮肿的学生太多,票又有限,老师就捡那些浮肿严重的发票。谁都希望老师使劲按,更希望按下的坑不要很快的起来,因为这样才可以吃一周香喷喷的煮黄豆。61年秋天,有几个要好的同学都不幸运,每到中午吃饭时,眼巴巴的看着那些吃黄豆的同学。饥饿难耐又妒忌的他们就想到了那喷香的烧玉米,一声走!大家不约而同向七八里地外的郊区玉米地跑去。可刚点着火玉米的香味还没烧出来,就被看青的农民给抓住了。他用一根绳拴住每个人一只胳膊,牵着他们在小镇的街上游街示众……这件事在春生的心里替他们留下了深深的屈辱,每当他想起那一幕,整个心都在颤抖,大家那可是真饿啊。

由于学校的教学房还没有盖齐,所以决定让学生们实行勤工俭学,自己盖房,自己拉砖。白天要上课,就夜里干。凡参与拉砖者,每人发一个豆面窝头。为了吃上那一个豆面窝头,班上男同学一个不落地全都上阵了。拉砖要去15里之外的一个砖窑,一去一回得三四个小时,实际消耗,远远大于一个窝头所能提供的能量。尽管这样,大家还是争先恐后地报名参加。不图别的,就图吃窝头时的那种痛快。

第一天晚上加班,窝头是出发时发的。绝大多数人,窝头一领到手就狼吞虎咽地吃下肚去。也有的人舍不得,就装在兜里,等拉砖回来再吃。那些先吃为快的人,就嘲笑那些舍不得吃的人,说是“媳妇子心”,说是“妞儿样”。不幸的是,春生就属于后一种。这使他忽然想起了在家挨饿的爹娘。领到窝头以后舍不得吃,他觉得窝头吃到自己的肚子里那就是给糟蹋了,准备拿回去给爹娘尝尝,春生领到豆面窝头之后没有舍得吃,就把他装进了口袋里,跟着大家一起上路了。拉砖用的马车是从学校附近的生产队借来的。将一根木棍横绑在车辕上,由三个大个子同学驾辕,其余的在前面拉梢。由于绝大多数人窝头已经吃进肚里,心里不再存有什么希望,再加上去的时候是空车,于是就拼命地快跑,只盼着事情能早早结束。车到砖厂装车的时候,他抽了个空子去摸口袋里的窝头。这一摸愣在了那里:口袋里的窝头不知何时已不翼而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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