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里,她一直在挂吊瓶。看着瓶中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流入她的体内,我相信她的体力在一点一点恢复,她的力量也在一点一点增强。她躺在床上,长长的、褐黄色的头发披散在枕边,像乱云飞渡。一张多么漂亮的脸蛋,多么娇媚,多么精致,又那么苍白,没有血色,让人怜惜。
我伸开手臂,放在床上,她的手放在我张开的手掌中,她的手指纤细苍白,手背上的血管也能看的很清楚,她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听我说话,像一个孩子。我们就那样,我的手掌轻轻地握着她的手,很久很久都没有放开。
有时候,我给她朗,有我写的,也有别人的。听到入神处,她就会心地笑了,说,读书真的是一种享受啊,很后悔那时候没有好好读书。很羡慕你有这么高的文化,这么多的知识。唉,钱再多也没有用处,钱不是生活中最重要的。
我很感动,第一次听到有一个女人,把知识看得比金钱更重要。
她说,你如果能是我的老公,该会多好。
我想起媚娘也曾经这样说过。我认为自己长得并不帅,我面相凶巴巴的,长发披散,身材太过健壮魁梧,完全就像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客。我走在大街上,倒很羡慕人家那些身边依偎着一位小鸟依人般女朋友的白面书生,斯斯文文,身材修长。可为什么她们都要这么说,是因为她们都是可怜的无所寄托的留守女人,还是她们本身就喜欢像我这种强悍的男人。
阿莲说,男人的相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一颗善良体贴的心。女人需要什么,还不是需要有一种安全感。
七天后,阿莲出院了,从病床上走下的阿莲形销骨立,脸颊塌陷。原来穿的一条崩紧了屁股的黑色裤子,现在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她的眼角出现了两道细若蚊足的皱纹。
七个夜晚的相处,突然一下子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走出医院大门,我们手拉着手,叫来了一辆出租车。
2005年的夏天,福州似乎前所未有地炎热,火红的太阳悬挂在城市的上空,懒得一动也不想动。柏油马路几乎就要被晒化了,脚一踩上去就粘粘地,让人难以自拔。空气中有千万条火蛇在窜动,叮着人裸露的头皮,钻入人的衣衫中,让人感到恐惧疼痛。大街上一片死寂,一片沉闷。街巷中少有行人,不多的几部车子也是懒洋洋地驶过,车窗玻璃反射着让人头晕目眩的阳光。阳光下的一切都无精打采,都有气无力,都在垂死挣扎。没有风,风只在遥远的天边吹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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