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鱼女城中去卖钱。可他还是想将眼光放得长远些,因他家现在这水几乎可以成为制备一切品质好的食物的基础和源泉。这种事情,就眼下他和婆婆的处境来说,是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的。只有他家有这炭这水,那这水就是稀缺的资源,只有掌握稀缺资源才能形成一定程度的垄断。且世界上哪处地方、哪朝哪代不是对稀缺资源实行重兵把守的,现如今他家只得他与婆婆一小一老,连条能看家护院的恶犬都没有,根本没有什么武力来看护他家的财物,不说死守秘密不要叫人知道,还自己捧出去人家面前现眼,弄得满城尽知,那不是要自己给自己找来大麻烦吗?
这炭这水是好东西,融入食材中,调剂着一切,又催化着一切。且这炭与这水都是不要钱的物,大椰的壳是水果摊大哥不要了的,而这水是自然资源,取来便是,也不用交什么他以前那世界的城市中的自来水费。可两样东西用到了一块去,马上就让他家做出的灰麦包身价涨上去了一大截。用不要钱的东西来换取身价翻倍的价值,这简直是白捡的便宜,哪里能吵嚷出去叫人知道。
范禹自然是不会说,他知道婆婆也是不会说的,这些天下来,就他看这老太,其实是相当精明的,想来她也是自然不会往外吵嚷。可是他到底还是因不放心而关照过婆婆,让她千万别把这水的事往外说,外头人心险恶,哪里知道会不会惹来什么险狯之徒,到时纠缠不去的,像这种天赐的、讨了好的事情,就自己人知道就行了。
婆婆自然是知道要这样的,她那天跟大启街上那间酒楼管事的说起她家这灰麦包时也是对这水只字不提。彼时还只说是她家用料细致,说得好像她家这麦包的制作成本有怎样地高似的。婆婆一肚子精明,甚至连大漏斗颈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也没问过范禹,她大致也知道是由那个大椰的壳弄出来的,只是没细问过范禹是怎么做出来的,她只是觉得不少事情不要问得那样仔细反倒是好的,睁只眼闭只眼过日子倒还轻松些。横竖这个范禹天天也不会断她这水,这样也就行了。
这天是范禹第一回推了板车入鱼女城送货,前几日白天时偶尔会下一两场不大的阵雨,到了今天这日头似乎又有些毒了起来。皎阳顶头照着,范禹还戴了个帽子,帽沿儿挺宽,两侧连到后面一圈有一片布片子垂下遮覆住两颊及后颈。这帽子是婆婆的,婆婆用不着出门,便将家中仅有的一顶帽子给他戴着去了。范禹只是戴上了,却也并不知自己眼下是哪般模样,老太家里连个镜子也没有,故而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模样像足了有些沿海地方山上的茶农。
鱼女城这一块的气候总体来说是热的,分热季、播雨季与寒季。一年中热季持续时间相当长。而在范禹看来,这里的热季确切来说不该叫做热季,而该叫“暖热季”才是。春天才是暖的,而夏日是热的,可是这鱼女城这一带一年中有大半年都是处在那种比春天暖不少却又不像夏天那样酷热干晒的气候中,虽日光足,天也热,可并不会热得让人不舒服,且白天都挺长的。到了眼下的播雨季之初也不见气温有降下来多少,且雨水来得也并不勤,白天时偶有那样一阵或两阵的小雨,下一会儿也就没了,倒是有时夜里雨多,可能会有两、三场那样多,打在屋顶上还有些吵。那声音听着,有点像是撑了把伞在雨下,听到雨点打在伞上的那种声音似的,有种在人头顶上闷敲大圆鼓的皮一样的感觉,只是没有那样大声罢了。这播雨季的雨也不是天天下的,可能这里毕竟不接着海,故而雨水不会像是产大椰的那座城里的一样充足。而寒季持续的时间则很短,要说寒季中最冷的那么十几天究竟有多冷,范禹细想了一下这身体本来的记忆,好像也只算是那种凉中带寒的温度,并不是严寒天气。
这范禹就这样一副高山茶农般的打扮推着板车进了鱼女城,这架板车虽不大,可是因如今不用架蒸锅笼屉等什物,倒是余下不少空间,只见上面一前一后摆着两只由细扁的竹片编成的箩筐,上头还加筐盖,还覆上了布块遮了那筐盖子与小半截筐身。箩筐编得细密,连分毫的孔隙也不见,婆婆说是她老早以前亲手编的,还不是在市集上买了,用了这好些年了也没坏。用这筐装这些麦包正好,旁人也看不到里面装的是什么,之于他这种就是不想叫人看见里头是什么的人来讲,那是再好不过的了。